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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鱼沈雁杳天涯路(4)
明苑又称“御苑”,在紫奥城外二十里,与城外凌云数峰遥遥相对。明苑中养飞鸟走兽,皇帝宗亲时时射猎苑中,以尽马背欢愉。
明苑与南苑校场不同,南苑校场素来是骑射训练的场所,景致单调乏味,若遇大风天气,更有黄沙漫天;而明苑中有池沼宫苑、亭榭楼台,亦有古松怪柏、嶙峋山石,中隐石榴园、樱桃园、萱草园,还引进了西域的葡萄种植,谓之曰“葡萄宫”,并养有南方奇花异木如山姜、橄榄、槟榔、荔枝之类,胜景不可悉数。每年繁花时令,遍开奇花异草,远远望去,一片争奇斗艳、景致绚丽、宜人宜心。
天清气朗,日色明艳如绰约新妆,凤盖高张的观武台,朱成璧位于正中凤座,玄凌与朱柔则坐于左侧,奕渮与媛妃坐于右侧,德妃、如贵嫔、容贵嫔则坐得更远一些。
见亲贵王爷陆续入场,德妃执着象牙柄的团扇掩唇笑道:“很少见到岐山王,不知骑射功夫如何?”
如贵嫔望向不远处的一排垂柳,有嫩绿的色泽宛转其间,更有炽烈的金色日光如蓬勃的潮水,一波一波涌来,不由含笑:“二月下旬,虽还未到百花齐放之时,但也是春光融融、生机勃勃的,明苑的景致颇美,围猎倒是其次,能来一趟也是极好的。”
德妃嗤的一笑,转首去看玄凌,此时,玄凌与奕渮正走下观武台,李长早已牵了各自的马来,在台下候着。
媛妃臻首一笑,对朱成璧道:“皇上与王爷今日都是着一袭枣红色骑射装,真是如父子一般呢!”
朱成璧听着话里有刺,却只淡然一笑:“其实,细细看去,皇上的骑射装以赤金线绣出龙纹,颇为耀眼,在日色中看着就仿佛是绯红色了。”
媛妃轻轻一笑:“是呢,太后娘娘到底更有眼力,不似嫔妾笨嘴拙舌的讨人嫌。”
朱成璧默然不语,只端起案上的开片月白茶盏一饮而尽,淡淡道:“围猎开始了。”
玄清与玄汾年幼,自然是不来的,此番围猎,也只有玄凌、奕渮、玄洵并其余几位王爷。
场下鼓声骤响,玄凌的大宛宝马与奕渮的青骓宝马一马当先飞了出去,玄凌执赤漆犀角长弓,奕渮执片金牛角的震天弓,飒飒英姿,最为夺目,玄洵等人则紧追不舍。
“这个时节,百兽从冬日的僵硬中慢慢恢复生机,最是适合围猎。”容贵嫔握着绢子,跃跃欲试,“从前我在鬲昆,也喜欢驰马射猎,常常能满载而归,连男儿都不是我的对手,只可惜如今是不能了。”
德妃瞥一眼容贵嫔,目光中隐过一丝不屑,举起手中那一盅甜橙香徐徐饮下,甜腻的滋味让她的笑意愈发娇媚:“大周可不是鬲昆,容贵嫔已经是天家妃嫔了,自然也应该恪守嫔妃本分,不要总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
容贵嫔偏一偏头,耳垂上的梨花碧玉耳环微微晃动,折出璀璨的日色晶莹:“围猎上不得台面?德妃娘娘这样说,只怕皇上会不高兴吧?”
德妃扬一扬手里的蹙金撒松花帕子,贝齿间有星星点点的笑意泌出:“容贵嫔的嘴皮子功夫越发厉害了,看来跟如贵嫔处得久了,自然也能学会那一套的油嘴滑舌。”
见朱成璧连连蹙眉,竹息低低劝道:“嫔妃们在一起,总是容易有唇舌之争,也是在所难免。”
朱成璧深深看了德妃一眼,摇一摇头:“那便也罢了,若是心肠比唇舌仍要歹毒,可就是坏了德行。”
驰至丛林深处,玄凌眼尖,看到前方有一只鹿安静地吃草,忙勒住胯下骏马,悄悄抽了一支金翎箭,右手倏然引开赤漆犀角长弓做满月之状,孰知,那鹿突然直起身子,嗅一嗅鼻子,跃入一旁的灌木丛中。玄凌一惊,不小心摔落了手中的弓箭。
奕渮恰好行至玄凌身侧,见状探身拾得弓箭道:“皇上怎么了?切不可贪之过急啊!”
玄凌懒懒看了奕渮一眼,不咸不淡道:“多谢皇叔父摄政王指教。”
奕渮随手抓了几棵嫩草,又揉成沫状撒于半空:“皇上如今处于上风向,鹿闻到了皇上身上的气味,跃入灌木丛中也是理所当然。”
话音未落,那鹿又猛地窜了出来,玄凌忙道:“快!快!它又出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奕渮认扣搭弦,“嗖”的一声,金翎箭直直贯入鹿的身体,它勉强挣扎几番,终究颓然倒地。
远远赶来的侍卫欢饮鼓舞,却未曾看到是奕渮射出的这一箭,只认得鹿身上的金翎箭,纷纷嚷起来:“皇上好射术!皇上好射术!”
奕渮得意的一笑,将赤漆犀角长弓抛到玄凌手中,衔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本王的政绩,其实最终还是得归为皇上的英明,很多事情,皇上也不必介怀才是。”
玄凌冷冷一笑:“当初,皇叔父摄政王教给朕的,并不只是骑射功夫,更多的是治国御人的大道理,朕不希望做一个垂拱而治的无用天子,您又何须装糊涂?”语毕,玄凌一夹马肚,缓缓离去。
丛林之中,有竹青色的裙裾一闪而过,转瞬间消失在一片苍翠之中。
待到玄凌、奕渮等一行人回到观武台,已经快到暮色时分,玄凌猎得鹿四只,猞猁六只,狐狸六只,野**只,兔子十二只;奕渮猎得鹿四只,猞猁七只,狐狸九只,野鸡十只,兔子十四只,还有野猪两头,野狼三只;玄洵稍微弱一些,但也有鹿二只,猞猁三只,兔子六只,野鸡五只。
朱成璧温然笑道:“皇上是第一次围猎,看来很不错呢。但是,到底是摄政王骑射更佳。”
如贵嫔笑道:“皇叔父摄政王正值盛年,自然是功力深厚的。”
奕渮不动声色拂开媛妃握着软罗帕子欲来为自己揩汗的手,负手而笑:“皇上年轻,但假以时日,一定会超过本王。本王年轻时与先帝围猎,也是落于下风的。”奕渮似是无意扫了玄凌一眼,扬声道,“皇上切勿过于心急才是。”
朱柔则抿唇一笑,吩咐徵蓉与商兰上前:“皇上与皇叔父摄政王都累了,把一同带来的甜橙香进上去。”
玄凌温柔一笑:“宛宛最得朕心。”
一语未必,却是李长执着拂尘匆匆登上观武台:“皇上,太后娘娘,宫里传来消息,大殿下发烧了。”
朱成璧一惊,忙吩咐竹息道:“赶紧传话下去,即刻回宫!”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亥时之前赶回了紫奥城,朱成璧虽然疲倦不堪,到底心系皇孙,与玄凌、朱柔则等人匆匆到了章德宫,彼时,一众嫔妃俱在此处。
朱宜修见朱成璧等人进殿,匆匆起身跪下:“母后万福金安,皇上圣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朱成璧抬一抬手,面露焦虑之色:“免了,予泽怎么样了。”
提及予泽,朱宜修免不得暗暗垂泪,愁容顿现:“刘太医与孟太医已经来过了,只是最近时气反复,泽儿身子弱,故而受了些风寒,才会发烧的。”
朱成璧闻言怒道:“虽然今年春日来得较早,但也不该疏忽,乳娘是做什么的?如此无用,岂非是要去慎行司服苦役了!”
两名乳娘唬得全身颤抖,忙不迭跪下,叩首几如捣蒜一般:“太后娘娘恕罪!”
朱柔则见状,柔声劝道:“母后,乳娘一向服侍皇长子勤谨,若是发落了慎行司,只怕皇长子身边没有更好的人伺候着,反而对皇长子养病不利啊。”
朱宜修亦道:“母后,皇后娘娘说的也是,不如让乳娘将功赎过,等泽儿好起来,再任凭母后处置,如何?”
朱成璧沉吟片刻道:“也罢,你们两个就好生伺候着予泽,若能早日好起来,兴许哀家就原谅你们。”
万明昱见机越众而出,曼声道:“这一路匆匆回宫,太后娘娘也累了,不如早点回颐宁宫歇息,嫔妾在这里陪着娴贵妃娘娘。”
朱宜修微微一怔,转瞬间便抿去了眼中的惊异之色,和静笑道:“如妹妹有心了。”
待到一众人等离去,朱宜修淡淡瞥了万明昱一眼:“如贵嫔这又是唱哪一出啊?”
万明昱微笑合度,只扶着朱宜修徐徐落座,方道:“嫔妾只是可怜大殿下罢了,故而特意留下来安慰娘娘。虽然嫔妾无福,保不住腹中之子,到底也算做过母亲的,所以体谅娘娘心中的苦。”
朱宜修长入鬓角的柳眉微微一扬:“但是,如贵嫔自从周氏死后,对本宫颇有怨言,之后更是与礼嫔翻脸相向,你觉得本宫会信任你么?”
“娘娘自然更相信礼嫔一些,但娘娘也得留个心眼,礼嫔的底细,只怕娘娘并不十分清楚。其实,说到底,嫔妾与娘娘并无直接的利益斗争才是。嫔妾想了很久,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娘娘最最希望的,是皇长子能荣登太子之位,不是吗?但嫔妾需要的,却是一己平安与一族平安,所以,并不会妨碍娘娘。”万明昱笑意清和,娓娓而诉,“之前的纠葛,不过是因为嫔妾糊涂罢了,娘娘可不要放在心上。”
朱宜修注视着万明昱如蓓蕾般的柔嫩面庞,心思转动如轮,自己并不知晓万明昱为何又突然示好,也疑惑她是否借机让自己对礼嫔生出怀疑或是另有所图,但是,依然保持着得体温和的笑容,拍一拍万明昱的手道:“如贵嫔你能这样想,本宫也很高兴。本宫一直记得,你初入宫闱,时时来章德宫陪本宫说话。日后若有空,常来坐坐吧。”
万明昱心头有冷冽的笑意并着一丝窃喜如潮涌起,她徐徐起身,一福到底:“嫔妾,谢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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