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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可知为何藏边无兵而不乱?回回悍勇而心齐?士子书生又为何皓首而穷经?”
杨老三的法子,是断然不可行的,策动八省叛乱,华夏恐怕又要血流遍地了,杨家并不缺控制百姓的手段,只是这杨老三心浮气躁,一时没有想到罢了!
“哦……有点意思了!你继续说,你看看你,心里明明有好法子,为什么不说呢?两相一比你这法子就好多了,你掐指算算,依着这个法子来,得少死多少人?”
魏五的意思杨猛明白,可宗教虽好坏处也多,一旦走了歪路子,那后果比策动八省叛乱要厉害多。这条路该不该走,杨猛的心里还没有定论呢!
“要说最好的路子,就是学藏边的政教合一,杨家也有这个根基的!”
杨家出身理教,这个理教不是儒学里的理教,而是在北方一带盛行的一个宗门,南洪门北理门,这个是有说道的,而杨士勤出身理门嫡系,在云南做这个最正常不过了。
“你是说在理吗?用理教的话不是不行,但是要用就得先改,篡改理教就怕老爷子那里过不去啊!”
理教是如何传承的杨猛也知道个大概,杨家是理教始祖羊如来的后人,篡改先人的规矩教条,只怕老爷子那里有阻力。
“现在鸦片之祸遍及南北,正是理教发展的大好时机,杨家简在帝心,光大理教就在眼前,杨大人那里应该可以过去的!”
魏五跟过杨士勤一段时间,对于广州禁烟的过程也有一定的了解,能搏林则徐一赞,这理教应该做的不错。
官面上没了阻滞,再加上杨家在云南和皇帝心中的地位,在云南或是大清推行理教,也不是很困难,借尸还魂就是魏五的计策。
“嗯!这事儿还得谨慎。牵扯教门的都不是小事,最近你物色一批专攻此项的人才吧!如果老爷子那边点了头,如何定规矩,咱们必须谨慎行事。传教容易,禁绝可就难了,没有十万分的把握,决不能轻用教门。”
杨猛微微一顿,就想先停住这个话头,用理教的风险不小,政教合一不是很妥当的办法。
“三爷。此事是重中之重。不然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和平演变一词。魏五也理解了个大概,反正已经委身杨家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得呢!
“为他人作嫁衣裳?只怕三爷作的,这个劳什子他人没命穿吧!此事必须谨慎。没有万全的准备,我还是那句话,教门之力不可擅用!
我这幕僚之事你做的不差,最近除了要紧抓人才的培育,还有一事让你去做。”
理教之事,杨猛不想多做纠缠,只要他还活着,哪个想颠覆杨家,要仔细考虑好后果。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只需要把刀把子握住了,谁也翻不起浪花。
“三爷只管吩咐就是了。”
见杨老三否了自己最忌惮的事情,魏五的脸上没有喜色,反而带上了浓浓的担忧。杨老三崇武。这在混乱的世道是好事,但以后呢?
“依着我的幕僚架构,给韦驼子那里也弄上一套,这个叫军幕是吧?
一是要通兵法的文人,让他们教授各级将官兵法以及行军常识,咱们的人手,多是不通文墨的山民,这些人的随军幕僚的选择,你要上心一些。
二是精通大清山川地理的人,大清的山川地理,不用他们教授,但搭桥开路、观测水文的法子,还是要交给各级将官的。
三是刘一贴那里的郎中,你也要选上一批善于治疗刀剑伤的,拨给韦驼子那边。本草经里记载的药草,那些可以吃,可以止血疗伤的,务必让韦驼子手下的每一个人记住。
四是矿工,技艺精熟的矿工、泥瓦匠也要招上一批,教授挖山开洞、修工事、建营寨的法门。
军幕的班子就先这么着,以后有缺失的地方再加以补充。还有那商学院,你最近也要培养一批忠心可用的管事了,滇西那边的农庄,紧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手。”
想到以后的一些问题,杨猛也没了心思,有些事他不想去做,有些担子他不想去背,可话赶话、事撵事,有些东西他不得不拾起来了,无奈啊!
见杨猛心思有些寥落,魏五也没多说话,点了点头算是把事情应承下来了。
事情办完了,杨猛也没在书院多做停留,打马便到了山脚下的明湖边上。
“妈的!什么狗屁明湖,屁大点的地方,如何跃虎腾龙?”
明湖有些狭长,本想看看湖光山色,开开心胸的杨猛,看着狭小的明湖,怒骂了一声,便直接回了昆明。
宜良的田庄他没有回去,昆明的武庄他也没回,而是直接到了西山。
在西山找了一块视野开阔的地方,望着明镜一般的滇池,杨猛陷入了沉思。有些事情并不好做,听着荡气回肠,可做起来却是艰难坎坷,还伴着无数的血腥,何去何从,自己也到了抉择的路口。
和平演变一说,只是杨猛逼迫魏五吐真言的法子,这可不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他的想法很简单,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所谓制霸云南、颠覆大清,不过是他的口头语而已,他心里真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而做这些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两个字:自保而已!
冤杀宜良典史一家、屠灭周士清满门,那是为了赚钱;血腥手段镇宜良,也是为了杨家的安稳;云南府的防疫更不用说了,也是为了杨家,黄丹彤满门被屠是复仇之举,搜杀云南铜官,半数也是为了银钱和杨家。
制造云烟、开商路、学西洋技法,多半不是出于反清而作,建防疫营私军,滇西笼络山民,也只是为了防备大清,夺一国之权柄,杨猛还没有那份心思。
做皇帝?学那冤大头吗?一百年的时间,混乱将是主调。这段历史杨猛虽说不怎么清楚,但也有个大概,做皇帝只会带着杨家去死!所不同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老爷子或许有些指望,自己兄弟三人,正是鼎盛的时候,可过了自己这一代呢?皇帝?这路子是不能走的。擎头反清?官员士大夫、地主豪强,多半是敌人,列强各国也不一定会坐视不理。
枪打出头鸟,这样做眼前的好处不小,可后患更多啊!出了死力不得善终。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杨猛还不想去做。
不做!貌似也不成。重活一回是个机缘。宜良活在生死线上的庄农佃户,滇西无辜被屠的那些人,都像一记记警钟敲在杨猛的心里。
大清的乱象已现,可具体怎么乱。杨猛真不清楚,自小没读多少书,大清的结果他清楚,一些片段他也清楚,可事情整齐的脉络,他就一点也不清楚了。
半夜了,湖面上起了雾气,月光下迷雾中,湖山之影仿若巨兽。令人压抑而憋闷。
“可是心有迷惑?事儿不需要你去做,事儿会撵着你去做的!你看看自你开窍以来,做了这许多的事儿,有好事有坏事,这些事有些是你想去做的。有些是你不想去做的,最终如何?还不是做了!
你做的事情算是谋反吧!朝廷如果治罪,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你看爹爹可忧心过吗?无谓!事情到了眼前,该怎样做就怎样做,哪管什么后果不后果?
这天下的事情,无非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把咱们该做的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大哥身陷广州城,这就是命!你老三开了窍,救回了你大哥,这也是命!
有些事情你大哥不去做,你也不去做,我也不去做,那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不知道!
事情就是这样,没事儿别惹事儿,遇事儿不怕事儿,爹爹这里给你个解惑的字:做!”
“做?”
老爷子突然到了跟前,也没惊动杨猛,西山几乎遍布杨家的眼线,老爷子能找到自己也属于正常。
“对!就是一个字:做!”
“那要是做错了怎么办?”
“错了?错就错了呗!这事儿做错了,就一个结果:死!难不成你还有机会反悔?这朝廷还能给你机会反悔?
我这半老头子都不在乎,你年岁轻轻的就在意这些,这要是遇上真正难缠的事情,岂不得把你难死?
老三啊!咱们杨家没什么规矩,只讲一点,咱们俩一世父子,你们哥仨一世兄弟,只要父子亲情在,兄弟真情在,你们哥仨无论做什么,我都不管!
江洋大盗、鸡鸣狗盗,还不一样该活着还得活着?行善积德、救苦救难,该死的时候,不一样也得蹬腿儿翘辫子?
小事儿,咱们能品出个对错!但你做的可都是大事,对与错不是你该关心的,也不是你能关心的,你该管得就是一个字:做!
这对错是非,还得外人、后人来评判,到那个时候,我老头子死了,你老三也不一定活着,管那些做什么?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老爷子看的开,杨猛却看不开,他是两世为人,知道许多的东西需要去珍惜,不管不顾蒙头就上,奈何自己心里的挂碍太多了。
“爹!我有些害怕!”
杨猛蹲在地上,紧了紧衣袍,这才说出了心里话。
“怕?哈哈哈……老三!这话招笑啊!你在云南府打杀了多少人?钻过多少深山老林?那时候我也没见你怕过!
灭周士清满门!屠黄丹彤阖家!这些事你做的时候,就没怕过吧!但凡有一点敬畏之心,这两件事儿就做不出来了。
你怕害死老头子?你怕害死你大哥、二哥?你怕害了杨家?怕个屁!那是命!任谁也躲不过去的,你做的事情不差,老头子还指望着你将杨家发扬光大呢!
你做的这些事儿,现在已经没啥风险了,宜良、滇西这两地的实力,就可保我杨家无虞,其他的事情你只管依着性子来,怕个球啊!”
“那咱们就做着试试?”
老爷子说的不错,杨猛心中的迷惑已经去了大半,站起来舒活了一下筋骨,他试探着问道。
“做!天打雷劈也要做!”
“儿臣得令!”
西山之上传来了爽朗的笑声,仿佛要把笼罩滇池的雾气给一吹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