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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泽听得郑智话语,已然知道这位郑相公要有动作了,心中莫名一慌,不为其他,就为这位郑相公接下来可能不可预测的手段。
面前这位郑相公,面色里怒火中烧。这位郑相公,在吴泽看来更是一位杀伐果断之人。此时知晓了皇帝赵佶派蔡攸带兵去沧州捉拿他的家眷。这手握重兵,麾下多忠心耿耿的郑相公,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实在不能想象,也许顷刻之间,国家大乱。
吴泽心中不由自主的往家国大乱、兵锋四起的这个方向去想,这个想法也是因为吴泽对于郑智最为基本的了解,跟随在童贯身边的吴泽,知道郑智太多果决大胆的事情了,许多事情吴泽虽然不敢过问与打听,却是都能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结论就是这位郑相公兴许雷霆一怒,浮尸千里。
事情虽然与吴泽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吴泽心中已然慌乱起来,家国安危于一线之间,就在眼前这人的态度之中。
吴泽忽然有些坐立难安,往前两步,躬身又拜,开口道:“郑相公,小的先出去了。”
吴泽似乎不愿意待在这个大帐里面,亦或是吴泽也觉得此时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在这种时候也不该在此多听多看。
未想郑智摆了摆手道:“你且到一旁安坐,稍后事情,也有你该说的话语。”
想来郑智对于吴泽也是有一份信任的,这份信任自然来自童贯。吴泽能做今日这份差事,其实也说明了这个人的忠诚。
吴泽闻言一愣,心中似乎有些感动,连忙往大帐最外围的座位走去,安坐下来等候。之前的吴泽是谨慎、谨小慎微,知道什么事情该听,什么事情不该听。此时的吴泽,心中莫名有一些自豪,自豪自己在这位郑相公心中得到的这一份信任。有时候下位者就是这般,多少恩惠也比不过上位者的一份信任感。
这也是人性,人本就是群居性的群体。真正融入一个群体才是大多数人最为需要的基本生存需求。
对于吴泽的人生来说,今日也许就是他最为重要的人生转折点。吴泽,进入了郑智这个信任群体之中,将来也会因为今日的事情给他带来无限的好处与前途。
所有人陆续而来,大战才刚刚结束,所有事情都还在忙碌之中。这个时候被郑智全部叫过来,人人心中大概都知晓事关重大。
郑智看得到齐的众人,也不多说,开口便道:“吴泽,且把这几日的事情详细再说一遍,所有的细节都要说清楚。”
吴泽闻言,从最边缘的地方走到头前,心中没有丝毫紧张,开口说道:“见过诸位将军,在下乃是童太师的护卫头领,今日到得涿州,只因为有一件事情过于重大。想来诸位都大概知晓大军从雄州出征之时,东京来了圣旨,圣旨的内容诸位兴许并不十分清楚,在下便与诸位复述一遍。”
众人全部抬头看着吴泽,有人心中清楚这一份圣旨内容,大多数低级一些的将领却是并不十分清楚。也是因为郑智的动作太快,有严格把这些军将限制在军中,随后下得军令,大军便开拔北上。也由不得这些军将有个了解的时间与机会。
吴泽洋洋洒洒把圣旨的内容说得一遍。
众人听得面色大变,眼神已经不在吴泽身上,都往郑智身上看了去。
看得郑智老神在在模样,众人又把眼神看向各自的主官。
场面就这般凝结了片刻,忽然郑智开口说道:“东京诸公,不知战阵之事,谗言于圣意。圣旨所言,一不准我等杀伤一个辽人。二又坐等辽人自动来投降。一封檄文便想坐得燕云十六州,枉顾战机,枉顾我等性命。若是辽人都会来投,今日涿州城下,如何会死伤几万,那耶律大石岂是会投降之人?今日几万壮烈牺牲,哪里还有一点意义?”
郑智话语铿锵有力!众人目光都紧盯郑智,心中震撼无比,更有人连连点头。
吴用看得郑智话语停顿了下来,连忙又道:“相公深知战事,诸位也是战阵多年,此番能克涿州,已成兵围燕京之势,也是因为我等兵在神速。若是待得耶律大石准备妥当,屯兵于雄州拒马河边,岂能有今日侥幸之胜。到得那时,怕是大军连那拒马河也过不得。
东京诸公,竟然叫我等不可杀伤一个辽人,那岂不是叫我等上阵送死?把头颅送到耶律大石刀口下待戮。世间哪有这般打仗的道理?相公为了此战得胜,一人担负起了全部的罪责,最快的速度渡过拒马河,以归义为据点,兵围涿州,才有今日侥幸之胜。过得两日便可兵围燕京,铸就不世之功业。就怕到得那时候,郑相公回得东京,已是阶下之囚。”
吴用说得悲哀无比,似乎涕泪已下。
众人听得心头一颤,却是鲁达几人大概知晓其中事情,再听一次,也并不那么激动。作为营指挥使的岳飞也是一脸的悲哀,连忙开口说道:“东京之人,忠义在口舌之利。相公才是真正大忠大义之人。今日我等在此抛头颅洒热血,生死于度外,待得燕京城破,辽国灭亡,收回二百年燕云。相公回到东京,陛下必然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忠义无双。相公不需担心,只需带领我等一战鼎定,回到东京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十几岁的岳飞,终究还是年轻单纯了些。对于事情也只看在表面。一是单纯的以为皇帝一定是那个秉公之人,也是那个大公无私之人。二是单纯的以为郑智就真的是那大忠大义的大宋忠臣良将。
岳飞说完,鲁达几人连忙也要开口说话,便是要开口支持郑智。
却是郑智把手一抬,阻止了要开口说话的这些人,说道:“吴泽,接着说。”
吴泽闻言,又开始说道:“大军出征之后,未想那蔡攸快马加鞭把郑相公之事添油加醋禀报到了东京去,与那蔡京蔡太师一起构陷童太师与郑相公,说二人合谋起兵造反。官家震怒之下,更派蔡攸调兵往沧州捉拿郑相公一家老小,控制清池城,想以此来要挟大军回撤。蔡攸从雄州与河间府调得千余兵马直奔沧州而去。。。”
“什么?岂有此理,洒家现在就带兵赶回去,定然要斩杀了蔡攸狗贼!”鲁达愤然站起,直接打断了吴泽的话语,眼神凶光外露,腰间宝刀也哐啷出鞘。
众人各个大惊失色,沧州可不止有自家相公的家眷,在座众人家眷也都在沧州。而那沧州,已是一座空城,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一时间群情激奋,岳飞一脸震惊,开口忙道:“官家何以会相信这等无凭无据的话语,带兵北上,自然是打辽人,打辽人岂会是谋反?”
岳飞的反问,也是那么单纯。道理也是那么简单,郑智又非带兵南下,而是带兵北上与辽人作战,这跟谋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却是岳飞不知,赵佶与东京那些达官显贵对于谋反并非用这个道理来定义的。作为大宋皇帝,领兵之人只要有一丝一毫的违抗,已然就是对赵家的统治带来的威胁,已然就是谋反。
大宋皇帝,容不得领兵之人有一丝一毫的违背,甚至容不得领兵之人有一丝一毫违背的念头。
吴泽看得群情激奋的场面,连忙开口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沧州无忧,胡将军带领二百来号老卒保得了清池安危,也保得郑相公与在座诸位家小安危。蔡攸千余兵马,被胡将军一战击溃。”
“老胡好样的,哈哈。。。畅快,蔡攸狗贼哪里知道我西军汉子的厉害。”鲁达闻言又是大喜,面色也转变过来,只觉得畅快无比。
“只是。。。。只是。。。。”吴泽接下来的话语支支吾吾,也频频往郑智看去。
“只是什么?还有什么只是的?”鲁达急问。
郑智对着吴泽点了点头,吴泽开口说道:“只是蔡攸兵败之后,从沧州回雄州的路上不幸身死。”
吴泽显然不可能直接说出蔡攸是被童贯亲手杀死的。
“死得好,哈哈。。。狗贼该死!”鲁达闻言只觉得极为解气。
却是鲁达解气之后,似乎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环看四周,只见众人皆是一脸担忧。鲁达方才回过神来。
蔡攸死了,这谋反之事似乎更加无解。
左右军将皆是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眼神瞬间又聚集到了郑智身上。这般危急时刻,郑智显然才是众人的主心骨。
岳飞更是瞪大双眼说道:“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郑智还在沉默,眉头紧蹙。
众人更是显得着急,直盯着郑智,等待着郑智开口说话,看看此事如何解决。
鲁达等候片刻之后,有些不耐烦,又开口道:“哥哥,大不了就。。。”
鲁达方一开口,郑智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忽然站起身来,手臂一抬,大声说道:“与辽人战,乃为国为民,为流落在辽人统治之下的汉民,也为燕云故土。此乃几百年之大计,也是后世子孙之基业。此战若胜,在座诸位,于青史之中,皆有丹心大义之名。所以其他事情此时皆该放在脑后,唯有此战得胜,灭亡辽国,收复燕云。我等才能无愧于生之父母,无愧于后世子孙,也无愧于民族大义。凯旋而回之时,我等也才能挺直脊梁不畏他人诬陷之言。才能受到世人之敬重!世人皆言我等贤良,也就不怕几个鸡鸣狗盗之徒污言秽语。还请诸位与某一起同心戮力,共伐燕京,以成大业!”
郑智开口,丝毫不说刚才的事情,开口便是激昂话语,说得也是热血沸腾。话语一半出自内心,一半出自局势所需。
言民族大义,便是内心所想。却也是用大义来安稳人心,把人心进一步团结起来。要做一件事情,在一个正当性的名头之下才能团结一致。便是梁山草寇也会打上一杆“替天行道”的旗子。郑智话语之中的名头,比那旗子不知高明了多少。
“相公说得是,便把此战打胜,还看有何人敢说三道四。”林冲立马开口接话道。
“哥哥,便去把燕京攻下来,且看何人再敢乱说,再敢出言构陷者,且看看洒家手中的宝刀认不认识他的项上人头。”鲁达听得既有激动,也有愤怒。
“相公,身正不怕影子斜,末将敢死在前,定然要攻下燕京,留相公清白于世间,不教鸡鸣狗盗之徒侮了相公之威名。”岳飞胸中澎湃,开口喊道,忽然有种悲愤之感。
“相公,且杀辽狗,先前捉了党项皇帝,此番再拿了契丹皇帝,且看这世间还有何人敢对相公胡言乱语!”
“对,就是这般,若是再有人敢攻讦构陷,老子就同鲁将军一起砍了他的狗头。”
“我大宋万万之民,何人不知相公威武,此番再夺燕云,举世无双,相公也不必在乎小人之心,这些狗贼不过是嫉妒相公之威,必教天下人耻笑。”
“相公,我等誓为相公效死!”
“誓为相公效死,定要夺取燕云。”
“誓为相公效死!”
。。。。。
场面已然群情激奋,吴用看在眼中,心中只觉得机会正好,开口说道:“相公,若是东京再派人去沧州,该如何是好?”
便是吴用一句话语,群情激奋的众人戛然而止,又把目光聚向郑智。
郑智环视一周,开口道:“攻辽迫切,此战为要。命,鲁达带一万沧州兵,五百西军,一千米氏回河北。留一千于雄州保护童太师,三千人回沧州。七千五百人进驻大名府城,鲁达坐镇大名府,不得教一个士卒北上过得大名府!”
郑智这个安排,已然是在圈地盘了。大名府乃河北门户,东京若是有军队往河北,大名府就是交通要道。占据了大名府,整个河北两路,已然与东京切割。
郑智终究不是那么好相与之人,也不是那么愚忠愚义。只要鲁达兵驻大名府,这个大宋朝的局势,已然陡然大变,台面之下尽是暗潮汹涌。
未想鲁达闻言,开口便道:“哥哥,洒家不去大名府,洒家要去打燕京。”
郑智立马又道:“听令就是,驻军大名府,便是保证燕京之战顺利的前提。若是大名府有失,唯你是问。”
鲁达心中不愿,却是也拒绝不了。郑智叫鲁达去镇守大名府,显然也是有内心的打算的。
若是东京真派兵北上,大名府首当其冲。换了旁人,郑智只觉得多少都有点不稳当。因为面对的是朝廷大军,心态上必然会有问题,也会出现或大或小的压力。
唯有鲁达心中不会产生这种压力,只有鲁达守在大名府,杀伐果断之下。大名府必然无忧。东京禁军几十万,无钱无粮无兵器甲胄倒是其次,能战之兵将,更是凤毛麟角。
鲁达守在大名府,必然稳若泰山,也不需什么计谋,便是个杀!
这才是郑智非要让鲁达去大名府的原因。
“哥哥。。。洒家知道这些道理,只是。。。”鲁达心中不愿意离开前线战场。
郑智抬了抬手道:“不需多言,另派朱武与你同去,大名府政务之事,都交给朱武办妥。大名府留守司的官员,全部赶回家中去。定要镇守大名府,待得某命令之后,再行安排。”
派朱武同去大名府,理由与鲁达差不多。朱武一个山贼出身,自然也会少了许多内心的影响。
鲁达闻言,不情不愿点了点头,又去看了看朱武。朱武随之也与他对视一眼,拱手点头。
“诸位且回部曲中忙碌,此番燕京之战,意义重大,还请诸位用命!”郑智开口说道。
众人全部起身,拱手之后,错落之间开口道:“相公放心,定当效死!”
再看众将出门的身形,似乎都多了一股别样的精气神,走路都更加使劲。内心中也憋着一团火焰。对于这场战争,更是多了一份寄托,寄托着十几万河北将兵与他们的郑相公一生的威名。
这份寄托太大,将来这份在众人心中极为重要的寄托崩塌之时,定然也是这些人不能接受的时候,也是这些人崩溃的时候。这种崩溃与不能接受,兴许就是郑智需要的。
整个大军,皆是忙碌。鲁达已然点校人马,往南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