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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声音又粗又脆,掀开帘子就冲了进来,看到扶风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脚一跺,道:“这孙姨娘竟敢打我们姑娘,我跟她拼了!”就要掀了帘子
出去。
秋桐看了就头痛,一把拉住了紫薇,厉声道:“站住,你要做什么去?你哪儿听来的信?”
紫薇道:“听园子里人都在议论,说咱姑娘被孙姨娘打了。”
扶风靠在丁香色大引枕上,微蹙了眉头,道:“你听了什么事?给我细细说一遍。”紫薇道:“奴婢今日在屋里守着姑娘的画,眼瞅着都干了,奴婢这才盖了纸和软布,绣缘来寻奴婢去摘莲蓬,奴婢跟着绣缘去池塘玩了会子,就听见姑娘在西边与孙姨娘打
了起来,还把如姨娘给撞了,奴婢一时心慌,跑到西边的游廊却不见人,才又跑了回来。”
秋桐喝道:“姑娘让你守着画儿,谁让你出去乱跑了,姑娘的画有个好歹,打折你的腿!”
紫薇被吓得打了一哆嗦,道:“奴婢守着干了才去的。”
扶风摆摆手,道:“可听说了我与孙姨娘为什么打起来?”
紫薇一愣,微微歪了头,不说话。
扶风越发皱了眉,道:“怎么回事?”
秋桐看着紫薇的模样,心里着急,一巴掌就拍在紫薇的胳膊上,道:“你这死丫头,姑娘问话还不快从实说了。”
紫薇痛得“哎哟”喊了一声,拧着脖子不吭声。
扶风道:“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薇嗫嚅道:“不是奴婢不说,是忒难听,奴婢听牛婆子说的时候,当时就撕了牛婆子的嘴,要不是凤桃拉住奴婢,牛婆子的嘴肯定要被奴婢撕烂了的。”
扶风温声道:“无碍,你说,说了我才知道怎么回事?”紫薇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扶风,方才结结巴巴的说:“那牛婆子说孙姨娘说姑娘与她争抢老爷,孙姨娘才与姑娘打了起来,如姨娘上来劝架,被姑娘推倒在地上,孩子都保不
住了。”
扶风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道:“哪里传来的,简直是颠倒黑白!”
秋桐忙上来抚了抚扶风的背,安慰道:“姑娘莫气,太太自会查明的。”
秋桐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木棉的声音,木棉三步两步的进来内室,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惧怕,道:“姑娘,如姨娘的孩子没有保住,是个男婴,已经下来了。”
扶风眼睛有些黑,晃了一晃,才回过神来,忙问道:“如姨娘呢?怎么样了?”木棉放低了声音,道:“如姨娘生下来后大出血,奴婢回来时,大夫还在给如姨娘扎针,说是止住血就好了。奴婢担心姑娘着急,这才回来报了姑娘,姑娘莫忧心,大夫说
了止住血应该就是无事了。”
扶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来时太太是在那如姨娘那里?”
木棉道:“早些前是在的,老爷也到了,只是如姨娘诞下了死胎后,太太生气骂了一句就走了。”
扶风慢慢靠了下去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招呼秋桐,“秋桐,你去看看画!”
秋桐一愣,瞪了紫薇一眼,站起身子往耳房走去。片刻又急促的转来回来,看着扶风咽了口口水,道:“姑娘,画糊了。”
扶风脸上反倒露出了了然,无声的笑了一下,道:“真真假假,还真搞不清是巧合还是算计了。”
秋桐掐了紫薇的胳膊,气道:“要说你多少次,用点心用点心!”紫薇用力甩了秋桐的手,转身往耳房跑去,只见山水图中右上角有一片巴掌大的黑块,早已经糊做一团,紫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去看,嘴里喃喃的道:“不可能啊,我
走的时候都已经干透了。”
紫薇站了半晌,垂头丧气的走进内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扶风的床前,道:“奴婢犯了错,求姑娘责罚。”
扶风仍自想着问题,没有注意。秋桐一看扶风没有动静,心里又慌又气,又担心扶风的画糊了交不了差,又气紫薇不懂事儿坏了姑娘的事。当下也跪了下去,道:“姑娘,都怪奴婢今日不曾注意到紫薇出
去了,也没看好院子,叫人偷摸了进来。”
扶风回过神来,苦笑道:“都起来吧,不关你们的事,不出这遭,也会另寻其他的事来的。”
秋桐这才拉了紫薇站起来。
扶风笑了一笑,对紫薇道:“你说的绣缘是哪里当差的?”
紫薇道:“绣缘?她是大厨房里烧火的丫头。”
扶风笑道:“你与她玩得好哇?”
紫薇挠挠头“奴婢与她倒是也常一块儿玩,昨儿个是她说带奴婢去摘莲蓬,奴婢想起昨儿姑娘念叨莲蓬不知道得吃没,听得绣缘一说,就跟着出门了。”
扶风道:“好丫头,还记得姑娘,你去帮我把晚膳领来?”
紫薇“嗯”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秋桐这才皱着眉头道:“姑娘的意思是今日的事是安排的?”扶风道:“端看我们出去的时间,是算计不到的,但是我与木棉在外面晃荡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才遇到了如姨娘和孙姨娘,她们则是将将遇到的样子,如若是安排起来,
时间上倒是空余的,只是如此算计需要很清楚的了解各方动向,我觉得就这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就能收买这么些人?也太可怕了。”
木棉道:“可是姑娘出门之事,除了我们三人,再无别人知晓,紫薇憨直,却是个忠心的,定不会做这吃里扒外的事。”
秋桐见木棉未提到自己,自己也不好去解释,只静静的滤着院子里的人,除了她们三个丫头,还有一个粗使婆子帮着担水,扫院子的粗活。那婆子?
秋桐一个激灵,抬起了头看向扶风,扶风刚好看了过来,对着秋桐微微点了点头。
秋桐有些不可置信,那洒扫婆子看着憨厚,又不喜说话,在这个院子里跟隐形的人一样,但是院子里除了她,还真是没有别人会去泄露姑娘的行踪了。
木棉此时也想透了,对着扶风道:“姑娘,如今怎么办?去搜张嫂子的屋子?”扶风道:“不用刻意去搜,只是平日里注意看她在和什么人见面就是。”又对秋桐道:“如今只是画毁了,到底算不得什么大事,大不了就这么交上去。太太虽不高兴,到底
不会拿我怎么办,我是想不通她为何如此不择手段的做这事。虽说会引起太太不快,到底伤不了我皮肉。”
秋桐道:“今儿个早上二姑娘已经把字给太太送去了,听说写了两三张,有手抄好的金刚经,还有白寿字,有一幅说是仿的兰亭集序,听说惟妙惟肖,非常出色。”
扶风一时气馁,道:“我是真不想与她争长短,明日你从画篓子里随意挑一张大小差不多的送过去给太太吧。”
秋桐欲言又止,半晌,才应了一声。
扶风想了想,又道:“秋桐对院子里人熟,晚膳后你可以出去转转,都听听各处什么反应,看看绣缘,看看谁与谁见了面之类的。”秋桐答应了,这才跟着木棉一道服侍扶风起来洗了个脸。紫薇也端了饭来,扶风勉强吃了半碗,木棉就劝:“姑娘,您好歹多用些,如今王嬷嬷已经不管着了,您反倒越发
用的少,司掌事看到了要念叨的。”
扶风听着木棉念叨起司棋,心里越发想念,当下听了劝,又吃了几片笋子,多喝了几口鸡汤,再也吃不下去了,木棉才收了桌。第二日大清早,扶风刚刚起床,木棉正服侍着扶风梳头,秋桐便从屋外走了进来,沉声道:“姑娘,孙姨娘被老爷下令打死了,听说太太与老爷吵了一架,气得太太砸了屋
子里的青花白瓷梅瓶。”
扶风手一抖,问:“如姨娘那边什么情况?”
秋桐斟酌了一下,道:“姑娘,如姨娘如今说是命保住了,但是呆呆傻傻,一句话也不说,老爷与她说话也不理。太太今早说如若满月了还是这般,要送庄子里去。”
扶风嘘了一口气,道:“送便送吧,到底不比在这院子里差。”
秋桐抬眼看了扶风,冷声道:“姑娘,说是送去庄子,实际上都是要卖了的,太太从来不会舍得花钱养一个没用的人。”
扶风大惊,道:“你说什么?”
秋桐沉声道:“之前老爷还有一房妾室,样貌姣好,因与太太顶嘴,太太一怒之下送到了庄子上。后来奴婢才从一个婆子嘴里得知,当日送出去就直接卖到了西巷!”
西巷,烟花街!
扶风呆坐着,从来都知道凌太太不是个好人,到底这将近半个月以来,凌太太慈眉善目的与扶风几个扮演者慈母孝女的戏码,一度让扶风忘记了凌太太的冷血与残酷。可是眼下怎么办?扶风想去看看如芸,秋桐拦住了,道:“姑娘,如今老爷在那边,太太又因老爷拦了太太的话头,太太正生着气,如今姑娘过去不管什么用,且过几日,
太太气消一些再说。”
扶风只得作罢。秋桐又道:“昨儿个姑娘让奴婢去转转,奴婢打听到昨儿个绣缘本是在大厨房里烧火的,却被一个丫头找了来说了几句话,才丢了手里活来找的紫薇,那丫头是三姑娘屋子
里的。”
扶风奇道:“玲珑屋子里的?彩环?不可能!”秋桐摇摇头,“不是彩环,三姑娘与姑娘一向关系好,那彩环又是与三姑娘一道城南过来的,岂会做这种事。是一个叫金桔的丫头,三姑娘搬过来后,从折桂园拨过来的。
”
扶风撇撇嘴,道:“我还当真是玲珑屋子里的,看我不掐哭她。”
秋桐忍笑,道:“这个金桔,昨儿个却是与银珠和金竹见过面。”
扶风沉吟半晌,道:“说起银珠,跟卢风关系倒是不一般,这金竹又是谁?”
秋桐疑惑的道:“是五姑娘屋子里的,她跟金桔是姐妹。”扶风一时想不透,悦铎又在这个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目前几个人都没有直接与卢风挂钩上,卢风难道是个无辜的?扶风想了想,又问:“张婆子呢?昨儿个有什么动静
?”秋桐道:“奴婢昨天一直在屋里,不提防耳房的门没有锁上,张婆子如果是放了人进来,或是自己进来,奴婢是没有注意道到的。只是昨儿个听说是出去了一趟,却是跟孙
姨娘屋里的桃红见过面,桃红昨儿个已经被太太下令打死了,怕是再查不出什么。”
扶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弯弯的眉毛轻蹙着,一股轻愁萦绕,越发显得绝艳。嘴角渐渐漾出一丝笑来,只怕这次各方不拘是谁,打算都要落空,在自己身上,名声根本就是不是最重要的,只有自己这张脸,才是最最值钱的,其他的都动不了根本,
只怕要让各方失望了。
扶风越发笑得动人,任你各种诡计,只要毁不到自己这张脸,名声?怕是有人要失望了!
秋桐看着笑得惊心动魄的扶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一个小丫头闯了进来,正是金桔,金桔进来行了一个礼,道:“我们姑娘叫奴婢过来给六姑娘说一声,说是司棋掌事过来了,正在主院,若是姑娘要见,此时去刚好
。”
金桔话音刚落,扶风便哗的站起来飞快的往门外走去。
木棉在后面追着,“姑娘,您慢些,小心摔了。”
扶风哪里肯听,只不管不顾的跑着。
木棉又道:“姑娘,您一会子跑出汗了太太和掌事看到您要挨说的。”
扶风这才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三步并两步的往榕青院走去,到了榕青院门口,先平息了一下气息,正准备进屋,听见司棋的声音。
“她是十三岁时自卖自身的,我是看她孤苦,方才收留了下来,是个乖巧的,轻易不惹事,怎的就摊上了这事儿?”凌太太冷笑:“成日里自己不注意,被那孙氏嫉妒之下推搡惹出的祸端,也怪她自己没福,你来了也好,去看一眼,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还这般痴傻下去,我们凌家
可容不得,一个傻子妾室,没得辱没了名声。”
司棋又道:“如此,我便去看上一眼吧,太太心慈,我替那丫头谢过太太。”
凌太太鼻孔里哼出一句:“嗯。”
扶风正要抬起的脚步就放了下去,她才不想要去进去见凌太太,既然司棋要出来了,门口等着就是了。
看到一抹月白色身影从门口出来,扶风一头就扎了上去,把个司棋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又气又怜,道:“你慢着些,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性子。”
扶风一把就搂住了司棋的胳膊,只差点全部都挂了上去,也不说话,只嘿嘿的傻笑着。
司棋看着扶风,眼睛就有点湿,这才半个月没见,心里却挂得慌,好不容易寻了借口过来一趟,又听说了如芸的事。
司棋道:“你先回去,我去看了如芸,稍后来寻你。”
扶风不干,“我与您一道去!”
司棋扯了扶风的袖子,道:“怎么不听话,那如芸坐着月子,你小姑娘家家的能去吗?”
扶风撅了嘴,拉着司棋的胳膊不放手。
司棋狠了狠心,道:“不听话我看完如芸就走了。”
扶风听了忙松了手,大眼睛里蓄上雾蒙蒙的水汽,一步一回头的往凌霄阁走去。
司棋手捏了拳,又松开,转身让带路的丫头带着往如芸院子走去。
如芸正呆呆躺在床上,眼睛圆睁,表情麻木,小丫头梨花守在一旁,凌老爷哄了半日如芸也不见吭声,这会子早已离去。司棋进来的时候就只有梨花一个人招呼了。
“您是哪位?”梨花并不认识司棋。
茗香道:“这是司掌事,要与你们姨娘说话,你与我一道到门口守着。”
梨花“哦”了一声,站起来与茗香一道出了门。
“如芸?”司棋坐在梨花方才坐的凳子上开了口。
如芸听得司棋的声音,微微转了转眼珠。
司棋看了一眼一脸煞白的如芸,头发散乱,脸色白中带黄,就长叹了口气。又道:“是我害了你,如若不是跟着我,怎会学了这一身的臭脾气。”
如芸听了,一瞬间想起司画,又回想了这几个月自己的日子,两股眼泪就顺了眼角流了下来,无声的哭泣,两日下来嗓子早已干涩,哭着竟是毫无声响。
司棋转身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如芸,如芸半晌才颤颤巍巍的伸了手去接。
如芸喝了小口水,感觉嗓子眼不再那么干涩了,慢慢的坐起来,司棋接了杯子,也不说话,二人兀自静静的坐着。
司棋一向话少,除了与扶风一道时絮叨一些,平日里说话是数得上的,如芸知她的性子,也不吭声。半晌,如芸幽幽的道:“娘子,我要出去。”
司棋默了默,道:“你当日进来之时太太问我要了你身契,我搪塞了过去,如今我也带来了,自给了你,只是你一个独身女子,出去又如何生存?”
如芸闭上了眼睛,道:“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外头。”
司棋从袖子里取了如芸身契,递给她,道:“既如此,暂且先把身子养好了,慢慢想辙。”
如芸接了身契,泪流满面,迟疑的伸了手欲要拉了司棋的手。
司棋反手就拉了过来,温声道:“我那还有些体己银子,你需要用到只管派了信得过的人去拿,若是还有其他我帮得上的,你只管说。”
如芸哽咽的道:“娘子,为何我们的命这么苦。”
司棋就笑了,道:“觉得苦,就是想要活着。”放了如芸的手,又道:“我这就去了,扶风那丫头等着我呢,死缠着要过来看你,撵了又撵才回去。”
如芸点了点头,放了司棋出门。
司棋刚刚进了凌霄阁的院门,扶风就又冲了出来,一把就挽住了司棋的胳膊,又一边招呼:“木棉,给先生泡茶。”
司棋随着扶风进了屋子,扶风睁着大眼睛,盯着司棋不放,唯恐转眼就飞了,司棋心里好笑,便道:“怎的,也呆了?”
扶风甜甜笑起来,道:“我昨儿个还想着如何找个借口去城南见先生一面,今儿个先生就来了,可见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司棋就一个白眼横过来,道:“书读到哪儿去了,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扶风随司棋瞪,笑得见牙不见眼。
扶风忙又让木棉端来荷花糕,又亲自接了茶递给司棋。
司棋喝了一口茶,将茶盅放在桌子上,这才拉了扶风的手,上下仔细看了扶风,问道:“这儿过得可好?”
扶风用力的点了点头,又拉着脸道:“只是想先生。”
司棋就笑:“越长越小了!”
木棉忙接腔:“掌事说的可不是,您不在,姑娘都哭好几次了,眼睛都肿了好几回,奴婢说不得她,说了还要撵了奴婢回去,掌事您可得好好管管。”
扶风就瞪了眼睛恨木棉。
木棉装着没看见,自顾自的去拿昨儿个玲珑送来的荷花糕装盘。司棋听了木棉的话,脸就拉了下来。仔细拉了扶风端详她的脸蛋,发现额头发际处竟然长出了一个红痘子,顿时火冒三丈,怒道:“几日不见你就能耐了,之前好好保证是
不管用是不是?三天两头你哭个什么,我是死了?”
扶风听着司棋发火就有些怯怯,半低垂了眼睛不敢吭声。
司棋越看越火大,道:“你自个儿看看你这脸色,都开始泛了黄,日日跟你说,你命多舛,如今只能靠着这张脸,怎么这么不省心?”
司棋气得拍了两巴掌在扶风的胳膊上,还不敢狠使了劲,直恨得牙痒痒。又叫木棉:“拿你姑娘的玫瑰膏来!”
木棉对着垂头丧气的扶风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被扶风恨了又恨,这才去给扶风拿那小瓮子装的玫瑰膏。说起着玫瑰膏,是司棋跟之前教礼仪的一个老嬷嬷学得,还包括了一些身体保养,头发保养等等,也都一一教给了扶风,扶风却是个惫懒的,司棋盯一次做一次。但是这秘法却是好的,不说扶风用了,身体隐隐透着自然的馨香,皮肤光泽看不出毛孔,头发如丝缎一段柔滑。就是司棋这般年岁,皮肤仍然滑腻非常,倒是也引得扶风一阵好
奇。眼下司棋发了火,扶风乖乖的半仰着头不敢吭声,司棋打了纸封,拿了木勺舀了一勺子紫绛色膏体就要往扶风脸色抹去,突然司棋的手一顿,却将手缩了回来,放下手中
的小瓮,将玫瑰膏伸到鼻子尖去仔细的嗅着。
扶风很是奇怪,道:“先生,你闻什么?是坏掉了?这才制了一个多月呢?”
司棋歪了歪头,道:“这玫瑰膏说起来是一股子自然的香甜味,怎的今日闻着竟然有丝丝苦味?木棉,拿个白碟子来!”
木棉忙不迭取了一个白甜瓷小碟子递给了司棋。
司棋将玫瑰膏细细研开,挑出一些细细的颗粒物,脸顿时黑了下来。
扶风奇道:“这是什么,我记得当日我们并未添加什么东西啊?”
司棋猛的将小瓮扫到了地上,道:“给我拿出去埋了!”
扶风吓了一大跳,道:“这是怎的了?”
司棋咬着牙怒道:“你到底得罪了谁,用这下作的法子来整治你?”
扶风一愣,顿时脸色就现了骇色,道:“先生,这里面试加了什么东西?”
司棋一字一顿的道:“夹竹桃花瓣汁!”
扶风大吃一惊,惊道:“这可是有毒的东西!”
木棉吓得差点将手上的铜镜扔了出去,当下也黑了脸,道:“哪里来的黑心的人,烂了肚肠,姑娘向来不曾得罪了谁,到底谁这么狠的心!”司棋大怒,扶风自小在身边长大,最是知晓其性格,心善又软,哪里就轻易得罪了人,眼下却被人下如此黑手,如若今日自己不曾发现,这一罐子玫瑰膏用下来,扶风哪
里还有好脸色,轻辄脸黑长疮四肢无力,重辄丧命,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能招人如此愤恨。
此时,司棋方想起来问扶风,“你这膏子用了几次?你给我老实交代,最近都惹了什么事?”
扶风嘴角讽笑,道:“这罐子还未开始用过,我竟都不知道我惹了什么事。”
司棋稍稍放了心,又道:“木棉你给我说说。”
木棉这才把司棋走后的蜂子事件和如芸摔倒前后细细给司棋说了一遍。司棋难以置信,道:“我只看那丫头略有不甘,不料竟如此心肠。”扶风道:“目前倒是尚无确切证据,只是蜂子事件是八九不离十的,后来如芸姐姐摔倒后传来的风言风语目前也没有直接牵扯到她,眼下又加了这玫瑰膏,倒是一环扣一环
了,只不知道为何恨我至此。”
扶风心里大恨,只当毁了名声便是最坏的结果,不妨跟着糊了的画,眼下竟然在自己一群人眼皮子底下给投了毒,如若今日不是司棋巧了来,只怕还真让此人得逞了。司棋让木棉把扶风所有的香脂都拿来一一的查,均未再发现,方才嘘了口气,又道:“那画儿你稍后亲自送过去,你说得对,目前宅院里的风言风语暂时伤不到你,如芸给你传递的消息大有讲究,如若救下你那丫头的是侯爷,那就是我们大周朝独一无二的一个,据说他年轻俊美,又手握大权,如今你们有望攀上,到底比被一般商户人家买
去要强。”
扶风有些气馁,郁闷的道:“我就一点儿选择余地都没有,端看是谁买。”
司棋招呼木棉拿了香脂,重新给扶风装扮了一番,又重点了几点胭脂在嘴唇上,顿时光彩夺目,又翻了两件鲜艳些的衣裳,命扶风换上了。司棋到耳房里扶风那暂时充当书房的地方,从画堆里挑了一幅猫戏牡丹的彩画,让扶风赶紧送过去,又叮嘱道:“态度谦和些,虽说样貌颜色重要,到底也得让人心里舒服
,你三番五次给她难堪,如若真狠了心整治你,到底也翻不出去。”
扶风只得点了头,抱起画轴带着木棉出门,又道:“您要等我,不能偷偷走了。”
司棋眼眶酸疼,点头道:“去吧!”
扶风来到凌太太院子前,小丫头通报了,扶风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又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才抱着画轴进了屋。
凌太太正与吴嬷嬷商量着鲁夫人其他的寿礼,见到扶风进来,招了招手,道:“外面可热?海棠,给姑娘倒一盏酸梅汁。”
扶风笑着道谢:“太太疼我。”
凌太太见扶风今日语气亲热,不由得也开心起来,若不算扶风跟自己顶事,一眼看上去娇妍柔媚,是顶顶赏心悦目的。当下也带了笑,“我几时不疼你了?”
扶风满脸感激:“太太一向疼我,扶风心里清楚,这是我作的画儿,太太瞧着可能用?”
木棉忙帮着打开。长约二尺见方的画轴,几朵开得正艳的牡丹正在争相绽放,花蕊逼真,看着就觉得喷香刺鼻,枝叶翠绿有层次。底下两只小奶猫在欢脱的打着滚儿,伸了软毛爪子去够那
开得垂垂的花朵,身上的绒毛纤毫毕现,看着栩栩如生。
凌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吴嬷嬷道:“如此看着隆重,倒是比那字看着喜气些。”
吴嬷嬷忙符合:“太太说得是,姑娘这画简直绝了。”
扶风听着凌太太和吴嬷嬷的夸奖,只微微的抿了嘴笑。凌太太抬眼看了扶风,越发的满意,样子绝色,性子再温和点看着就是个尤物,当下喜爱之心更加了几分,知晓扶风与司棋关系好,当下就想卖些人情,道:“司棋如今到
了院里,倒是可以歇下几天课,你与她好好说说话吧,这画儿就留在这儿了,我回头让海棠直接给你五姐姐送过去。你这些时日注意着些保养,过几日要参加寿宴的。”
扶风乖巧的行礼,又道:“有劳太太打点,太太辛苦了。”
凌太太一向都是得卢风奉承,扶风向来拗傲,此番扶风的奉承更是让她舒爽,当下也不留扶风了,道:“你去找司棋玩吧。”
扶风盈盈弯腰行了礼,方才退了下去。
吴嬷嬷见凌太太心情好,凑了趣道:“六姑娘真是个妙人儿,人长得好又有才,倒是太太的运道。”
凌太太笑得眉眼弯弯,道:“你倒是眼睛亮哨。”一边招呼海棠把画给悦铎送过去,又交代吴嬷嬷给悦铎准备好料子和上好的丝线。司棋听得扶风的话,也忍住不露出了微笑,日日里与扶风一道,又把扶风从头到脚又拾掇了一遍,另外折腾了些许法子,那凌太太也随着司棋折腾,只听说能保养肤色,
都让司棋给她也写方子,直闹了个鸡飞狗跳。
玲珑来了两趟看着都受不了,忙不迭的跑回了屋。且不说悦铎自关着门躲在屋子埋头绣花,司棋逗留了三日,到底不好再留,扶风又要流眼泪,被司棋狠骂一顿也没用,走之前再三叮嘱了木棉,屋子里不能离了人,身上
用的物件衣裳要看好不能让外人碰等等。说了又说,才狠下心走了。
扶风郁郁了两日,凌太太便又让吴嬷嬷下来挨个通知了参加寿宴的人,交代衣裳首饰不能与上次重复等等。
秋桐对扶风道:“姑娘,听说此次参加寿宴的只有您和四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和五姑娘都没见吴嬷嬷去传话。”
扶风了然,几人当众,自己姿色最盛,那未风又是侯爷救下的人,若是要攀附,定是要从她俩人下手了,只可惜了卢风或者谁的手段,白白浪费掉了。
扶风冷笑,道:“后日里才到寿宴时间,明日里好好儿看好了屋子,还有张嫂子秋桐给我盯好了,既然想算计,我正大光明的给你算计,看你能不能得了好!”
八月初二就是生辰宴,初一这天的扶风正在屋里自个儿百无聊赖的摆着棋盘研究,玲珑上门来了,扶风便笑道:“来,玲珑,我俩来一局!”
玲珑翻了个白眼给扶风,道:“懒得理你!”
扶风就哈哈大笑,玲珑面色微红,笑道:“信不信我挠你?”
扶风忙忍笑着闭了嘴。
玲珑提了裙子坐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今儿个早上听说未风吃错了东西,呕了一早上,怕太太阻了她去生辰宴,压下了丫头婆子,不准说出去。”
扶风心里一跳,道:“可晓得吃错了什么?”
玲珑摇头,道:“不知道,不管怎的,你自己注意些就好。”
扶风感激的对着玲珑点了点头,玲珑又道:“今日里再不要乱吃不知来路的糕点饭食,好歹也争口气。”
扶风翻了眼,道:“就这就叫争气了?”
玲珑冷笑,“别人费劲心机都得不到的好事儿,你偏偏得到了,不争气争什么。”
扶风听着玲珑打趣,却笑不出声了,二人坐了半晌,扯了些闲话,玲珑才离了去。次日,木棉和秋桐早早起来备好香汤,把扶风唤了起来,又如上次一般从头到脚的细细泡了一遭,换上了头一日就配好的衣裳首饰,木棉拿起香脂细细的抹了一层,又轻
轻的扫了一下弯眉,往红艳艳的嘴唇上点了胭脂。
扶风从铜镜里看,心里暗道,如此妖孽模样,如是在前世,哪里还担心红不了,偏偏是落到这地方才长了这般模样,却万般由不得人。
木棉让秋桐跟着扶风一道去,好歹之前去过一次,熟悉些,秋桐考虑了一下,也觉得最好,方才搀了扶风出门,往榕青院走去。凌太太与未风正在说笑些什么,见到扶风进来,凌太太的眼睛眯了眯。扶风一身烟紫色细纱外衫,藕荷色洒裙上用银线绣着白莲的暗纹,头上梳了随云髻,随意的插了几
只镶粉宝石的云钗。红艳艳的樱桃小嘴,弯弯翘起的眼尾,妩媚与清纯并存,气质浑然天成。
凌太太很满意,道:“我的儿,可睡好了?”
扶风嘴角漾开了一丝甜笑,盈盈行了一礼,道:“见过太太,我睡得很好,太太昨儿个睡得可好?”
凌太太笑道:“成日里忧心你们几个皮猴,哪里就能睡好了。”
未风半倚在一旁撒了娇:“太太说得我可不认,我向来是个爱静的,太太不能捎带上我。”
凌太太就仰了头笑,道:“是,你是乖的,倒是我错怪你了。”
未风便羞涩的低了头。扶风打量了一下未风,今天仍身穿一件月白色软烟罗外衫,陪着绣金丝线的白玉兰底裙,看着活脱脱的一朵白莲花,气质柔弱可怜。只是眼下有些青黑,虽用脂粉厚厚盖
了,仍能看出些许印记,脸色看着也有些不甚好。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扶风知晓这个机会对于她们来说,都很重要,当下也理解,倒也没用说什么,和凌太太又笑说了几句,吴嬷嬷便来报,“太太,轿子准备好了,可
以出发了。”
凌太太才一手携了未风,一手又携了扶风,满意的出了门。
此时卢风的院子里,迎春却在轻声安慰着,“姑娘,罢了,您都坐了半个多时辰了,喝口茶吧!”说完,将手里的茶盅递了过去。
卢风手心一捏,抬手就将茶盅甩了开去。
门口的彩霞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
迎春喝道:“无事,茶杯掉地上了,少大惊小怪的。”迎春叹了一口气,捡起了地上的茶杯,又径自去找了点药抹在被烫的手背上。擦完了药,出来的时候,卢风已经在拿起一本书在看了。见到迎春出来,脸色就带了关切,
道:“一时手滑,没烫着吧?”
迎春看着言笑晏晏的卢风,暗自心惊,压下了心里的不适,低声道:“无事,水不是很烫,姑娘可是还要喝茶?”
卢风嘴角歪了歪,道:“泡一盏来!”
不同于上次的冷清,此次凌太太与扶风未风一下了软轿,到了内厅,就有那低一些官阶的官家太太主动上来与凌太太寒暄。凌太太心里有些得意,到底是个拿得住的,表面仍谦恭随和的和众夫人寒暄,那谢家太太便有些羡慕,也凑上来和凌太太搭话,凌太太倒也没有不睬,只是语气到底不如
与那些官家太太交谈时的亲热,只是凌太太自己察觉不出来罢了。
扶风与未风自随着丫头寻了一处坐了下来,就有那花宴时认识的小姑娘凑了上来,“两位姐姐,今儿怎么没见凌家二姐姐来?”
未风娇娇怯怯的道:“二姐姐她近日有些不舒服。”
小姑娘似乎很喜欢卢风,听了未风的话,一脸的关切,“可是哪里不舒服,可吃了药?”
未风微微蹙了眉,道:“只说是头有些晕,想必是不碍事的。”
小姑娘见卢风不来,有些遗憾,到底也陪着未风扯了几句闲话,才跟人自去顽去了。
未风有些失望,却故作矜持,并未与小姑娘一道去玩,自此,便只剩了未风和扶风一道坐着。扶风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个寿桃,眼睛盯着桃子,余光却看到凌太太与一众夫人打了火热。未风有些不自在,众人都在聚堆儿说话,独独自己与扶风晾着,就道:“六妹妹
?我们找玉容妹妹她们玩去吧?”
扶风愣了一下,才想起刚才来寻未风说话的小姑娘是叫玉容,扶风道:“姐姐自去就是,我不爱动,你不用管我。”
未风哪里就是想管扶风了,只是不好意思一人去,听了扶风的话,心里不喜,却脸上露了关切,“妹妹一人坐着可会孤单?”
扶风笑了笑,道:“我就喜一人坐着,姐姐只管去。”
未风无法,只得站了起来,往那玉容等人处走去。扶风看未风一开始还有些矜持,只小会儿功夫便开始神色自如的与几个小姑娘说起话来了。
扶风暗自一哂,自己还道自己是个科班出身的演员,哪里就比得上这些个人精了。
扶风正在暗自观察着席上的人的动态,忽然看见鲁夫人扶着一个小丫头出了来,顿时厅内女眷均往鲁夫人处走去,把鲁夫人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知州夫人姜氏是个官阶较高的,迎上去就道:“黄大人可好些了?我听说是无碍了,到底是没有见得,反倒挂心。”
同知夫人白氏听了就不甘示弱,道:“可不是,那挨千刀的刺客,吓死了人了。”
鲁夫人在生辰宴上提起这事,心里不喜,却不好说什么,只勉强笑道:“我们老爷已经大好,劳各位惦记。”
凌太太是个机灵的,见鲁夫人不欲多谈,忙岔开了话题,故意笑道:“夫人,今日没得戏听了,可寻了什么好乐子来玩的?”鲁夫人听了就笑了,暗自欣赏凌太太,虽说是商户,说话却妥帖,哪里会不给面子,便笑道:“想来你就是个爱玩的,今日我确是再不敢听戏了,但是我们可以打马吊,我
今日生辰,你们要多多输给我才是。”
知州夫人姜氏也回过了味,忙接腔:“想来夫人成日里躲在家里练习马吊,就是为了今日?怪不得约了几次都不愿往我家里去。”
鲁夫人就哈哈大笑,道:“竟被你猜中了,来来来,我们先打了一桌。”
早有那小丫头摆好了桌子,一摞子马吊牌已经端端正正放好。
各夫人太太都有些跃跃欲试,有故作矜持的互相推让,最后还是鲁夫人亲自点了知州夫人姜氏、同知夫人许氏与凌太太四人开了一桌。鲁夫人又让丫鬟另摆了一桌,让别的人玩,但是哪里就有人馋这个了,只不过为了巴结鲁夫人罢了,如今鲁夫人已经选了人,众人都道一边看着下注更有意思,便外圈又
围了一群人。鲁夫人斜眼便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扶风,衣裳轻柔颜色淡雅,只微笑着看着厅堂,媚眼如波,端端是亮眼非常。鲁夫人心下一动,便道:“凌家六娘,我眼睛不好,
快来帮我看着,一会子赢了分你一半。”扶风未曾听见,只是见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自己,下意识的觉得鲁夫人在叫她,众目睽睽之下只得站了起来,在鲁夫人身旁坐着的一个妇人忙笑着让了座。扶风道了谢,这
才盈盈坐下。这马吊的玩法和麻将差不多,据称就是麻将的前生,在学习棋艺的时候,司棋也曾教导过一应权贵富家夫人太太常玩的各种纸牌,扶风棋艺上出众,这些许纸牌更是不在
话下,当下几人分拿了牌,又有那丫头专门的摇了骰子分了庄闲。
鲁夫人恰巧就合了庄,凌太太与姜氏许氏便笑道,如此得好好杀鲁夫人的威风才是。凌太太却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和扶风对了一下颜色,扶风了然。只是不用配合,扶风在桌子外看得分明,一看鲁夫人要打错,便会婉言提醒,几圈下来,鲁夫人面前的碎
银子就堆了小堆,把个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姜氏便又凑趣,道:“还真是寿星手气旺,你干脆让你身边那如花似玉的姑娘直接来把我的荷包拿走算了,反正她长得漂亮,拿走我也乐意。”
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六娘,你听见没有,快去把你母亲几个的荷包直接拿来我俩分了就是了。”
凌太太故作生气的道:“这臭丫头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回去看我不收拾她。”鲁夫人就搂了扶风的肩道:“原来你如此受委屈,竟是个恶毒的母亲,也罢,今儿后你就在我这儿住下了,我来当你母亲,如此可人疼的娇娘,竟是个日日挨打的苦命人。
”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
扶风故作羞涩的抿嘴微笑。接下来又打了几圈,在扶风指导下,竟几乎是把把赢,陪打的几个便装着舍不得般的叫苦不迭。但凡赌博之事,不论筹码大小,只要赢钱便是开心的。鲁夫人也不例外,
笑得满脸红润,端端添了几分颜色。鲁夫人被众人拥着,又集中了心思斗牌,不免出了一身薄汗,觉得有些粘腻,当下就推了牌,道:“我今日是赢够了,怕再赢下去你们待会儿连寿席都不想用了,也罢,我
赶紧儿把钱搂住是正经,这就放我那柜子里锁去。”众人跟着大笑,有那亲热些的便打趣鲁夫人财迷,鲁夫人也不生气,拉起扶风道:“来,我的儿,我娘俩后园子里吃糖去,我可不敢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回头被你母亲打了
我可心疼。”
那凌太太见鲁夫人如此抬举扶风,心里笑开了花,嘴里道:“快快去,我看了就烦人。”
鲁夫人招呼了人来顶替自己,这才携了扶风往后院走去。扶风哪里知道鲁夫人要打什么主意,这一旦离了众人,就怕出变故。只是别说怕出事故,就是要出,安排了扶风去跳火坑,扶风也得闭了眼睛跳下去。心里郁闷,脸上却
不露分毫,微笑着扶了鲁夫人穿过了垂花门,直往后院去。
鲁夫人一路与扶风说着话,又问平日里在家都顽些什么,扶风一一的答了,看着和谐融洽的一路到了内室。
小丫头端上了水盆,服侍鲁夫人洗了脸。鲁夫人又自去换了衣裳,出得外厅,就有一个小丫头来报:“夫人,香姑娘给夫人送了寿辰礼来,眼下在门外候着。”
鲁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嫌恶,道:“让她回去吧,成日里作些幺蛾子。”
小丫头有些害怕鲁夫人,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又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回话声,少倾便安静了下来。
扶风装作未曾听见,上前给正在服侍鲁夫人上脸的丫头搭把手,递了一盒颜色稍暗的粉,鲁夫人便道:“六娘只管坐着吧,让娇杏来。”娇杏歉意的看了扶风一眼,将暗粉放了下去,拿起了一个亮白的粉,扶风心里一转,便明白了鲁夫人的意思,想必觉得自己年纪稍长了,想用些亮白粉遮一遮。只是鲁夫
人并不知道,这暗一些的粉上在脸上,反倒更显脸色。扶风打定了主意讨好鲁夫人,到底也得学着拉下脸面,好歹为自己寻一个更好的容身之处,当下就道:“夫人,我看着这粉上脸的话效果定是好一些呢,我的教习嬷嬷说过
,跟自己肤色差不多的粉,上脸后效果更好。”
鲁夫人听了有些将信将疑,一时又不好落了扶风的脸面,勉强的笑道:“怕是暗沉了些。”
扶风拿起盒盖,轻轻沾了一些,娇嗔道:“夫人稍后看了觉得不好再洗掉就是了,让我来帮夫人上个粉试试?夫人疼我,也让我孝敬孝敬夫人才是。”
鲁夫人不好再说什么,便道:“行,让六娘也服侍我一回,六娘如此绝色,也要打扮我好看一些才是。”扶风笑着拿起了手上的粉饼,细细上了一层,这鲁夫人其实姿容也并不差,只是日间搽粉穿衣往粉嫩了打扮,显得有些不搭。此时扶风上了暗粉,又用亮粉在额头和鼻尖
又上了一层,鲁夫人的脸色顿时就现了一些轮廓。
扶风哪里是跟嬷嬷学的,那王嬷嬷虽说也教导一些打扮穿衣,到底年纪偏大,见识又窄了些,所教哪里就比得上扶风上一世作为表演工作而学的实用化妆术。扶风给鲁夫人上了粉,又挑了一个衬衣裳的明红色胭脂,给鲁夫人点了唇,掌心揉化了点胭脂,淡淡的抹在颧骨之下,又拿起螺子黛细细给鲁夫人修了眉,才拿起铜镜给
鲁夫人看。
鲁夫人一看铜镜里的自己,当下很是惊喜,笑道:“六娘手巧,如此看来是要好看上许多呢。”
扶风抿了嘴笑,又帮着娇杏给鲁夫人重新抿了抿发髻,这才站起身出了来。
鲁夫人拉起扶风,笑道:“走,六娘,咱们出去玩去,再不出去她们要遣了人来找了。”
二人一路出了门,扶风心里一直提着,唯恐出个什么事,不料,一路行来安安稳稳,竟是让扶风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此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午膳也是在一片融洽和谐中平稳的过了,鲁夫人热情,众人奉承,整个生辰过得热热闹闹,午膳后,鲁夫人招呼众人去听女先生说书,又道小姑娘们不爱这个,尽管去园
子里顽,给姑娘摆了投壶戏和各种好顽物件儿。未风与玉容等小姑娘一早上已经打了火热,这会子听了这话,都携着手去了,扶风仍守在凌太太身边不动。鲁夫人就笑道:“你这母亲也太苛刻了,这会子松快都不让?你
快些去顽吧,这里这么多丫鬟婆子还怕没人伺候不成?”
凌太太也笑道:“不必陪着我,你只管跟你姐姐们一道去玩。”
扶风无法,只得携了丫头秋桐随着未风等人离去的方向走去。知府宅邸的后花园种了一大片竹林,林里收拾得还算干净。竹林左边有一条石板小路,绿草茵茵,石板间倔强的长出一大簇大簇的青草,夹杂着些许黄色的蒲公英,看着
可爱生气。竹林右边另有一片紫薇花,花林边一座阁楼,底下的厅里挂了一幅花,看着像是福童戏鱼,几个小姑娘拿着丝巾围了眼睛,想必是在玩摸鱼的游戏。另又摆了一个投壶,
四五个小姑娘拿着木头箭在比划着,不时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扶风无意前去和小丫头们寒暄,自己一向冷淡,也不甚合群,何必惹了众人情绪。当下心思转了一下,带着秋桐转向了左边的小道,只想着转上一两圈小路,便回去主厅
,鲁夫人等定不再好意思撵自己走了。
扶风顺着小石板走去,草叶青青又软,扶风一时兴起,便弃了石板,直接将穿着软绣鞋的脚踩在了青草上,越发觉得草软温柔,心下喜爱,顺着草缝儿轻快的往前走。
秋桐见扶风玩得开心,忍了几下,还是开口:“姑娘,草汁儿沾了绣鞋是洗不掉的,那也罢了,只是稍后怕被人看到不好。”扶风看了看脚上鹅黄色绣小野菊的软绣鞋,染上草汁,确实太过显眼,想了想,依依不舍的离了草窠,踩上了石板。小径的尽头是一片小空地,摆了一张石桌并着几个石
凳,四周空旷无人,扶风便拉着秋桐坐下了,只道歇上半晌就回去便是了。扶风一向知道这后院里事儿多,平日里恨不得与人一道,再怕单独行事出了事的。只是今儿这风景清幽,竹林婆娑,不免一时就贪了景。一时正享受着微风拂面,一个声音传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