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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九夜在纤巧回廊山水深处，倒是寻到了一处风景幽美的亭子，昆仑玉雕琢的石凳石桌别有一番古风古韵，桌上落了亭外新抽的绿芽，湖水波澜悄声回荡。
终于觉得能喘过气来了，楼九夜懒懒缩在石凳上，歪头看向亭外垂落湖面的柳枝，思绪渐渐开始脱笼而出。
就在她走神的片刻，离她极近的地方竟然传来低声压抑的对话。
清朗男声有些耳熟，楼九夜仔细辨别才想起曾远远见过的百里长歌，另外一个声音却是有些苍老，她绝对不认识。
“三长老，您不用着急，那丫头还小翻不出大风浪来的。”百里长歌浅浅笑道，却并不是很真心的回答。
“大公子想必也看得出她的潜力，假以时日绝不仅仅如此，到时候楼家哪里还有洛氏的立足之地……”另外一个声音急切道。
“三长老，这是楼家内宅的事情，长歌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是管不到的啊。”百里长歌很无语。
“大公子可是答应老夫……”
“三长老，您别这么说，长歌只是答应您从那丫头身上想想办法。”
“可是……”
“三长老，洛氏究竟何去何从，还要看学院里那两个臭小子的成就，女人家家的那些事儿还是别太在意了，宅门里面的事儿终究是落了小乘，您说是么？”
“这倒也是。”
百里长歌露出微笑，拍板结束闲扯：“既然如此，三长老还是请回吧，这皇室之内说再多就不太妥了。”
对方似乎是还有话说，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出来吧，没人了。”等了半晌，就在楼九夜以为百里长歌也离开的时候，就听着他意有所指朗声道。
这是在诈她吧……楼九夜眨眨眼睛决定按兵不动，想着好歹自己也不是有意偷听，没什么好心虚的。
“看来楼三小姐是要在下亲自来请了？”百里长歌一挑眉，身上特意为了入宫而穿的蟒青色长袍衬得他英气逼人，却在细小的精巧勾边中多了份细腻。
楼九夜叹口气，慢吞吞地起身走出亭子，在树丛中见到那眉间带笑的男人，做出一副纠结万分的表情，语气却是没什么诚意道：“我不是故意的。”
“长歌自然知道，楼三小姐先到的嘛。”百里长歌接过话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衣袖。
“其实我更不想偷听到。”楼九夜再次叹息，谁想好不容易听到了墙角，却是在说怎么对付自己啊。
那个三长老，肯定就是楼大夫人洛暇的父亲，洛家的族长洛啸丰了，而他显然已经将现在洛暇被禁足家中的事情，归咎于楼九夜的突然逆袭。
“你听听又没坏处。”百里长歌却是没怎么在意，好像刚才跟洛啸丰拍胸脯保证会给楼九夜点颜色看看的并不是他一样。
楼九夜奇怪地看他一眼，扯扯嘴角：“你不是答应了要帮他对付我？”
其实现在算是楼九夜跟百里长歌第一次正式打交道，前面两次都只是旁观，没曾交过手的两人现在都处在相互试探的阶段。
“长歌只是答应帮洛家主关注一下楼三小姐。”百里长歌笑容很沉，未达眼底的笑意看起来同样没什么诚意，却是探究地眼神落在楼九夜身上：“没答应要对付你。”
楼九夜无语，感情洛啸丰是被面前这人给坑了。
再次仔细地打量他，能带得起蟒青色的年轻人实在不多，这种颜色既要求有沉稳气度不骄不躁，又要有温润如玉气质不冷不热。毫无疑问，百里长歌很适合蟒青色，这个常年辗转帝国四处的男人身上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气，无悲无喜古井不波。
没有管寂雪温润气质当不成绝颜玉人，没有宁宇轩爽朗心性也不是骄阳之子，没有楼钦鸣疏冷“冻”人不食人间烟火。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深不可测！
楼九夜来到异世之后，第一个看不透的人。
她能知道楼钦明的情感，能看出宁宇轩的目的，能跟管寂雪成了知己，却无法揣测面前这人。
这让她很头疼，所向披靡的读心术第一次失去效用，楼九夜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管怎样，这事儿我知道了，百里公子也就没机会了。”
“长歌只会在远处看着楼三小姐。”百里长歌好整以暇地笑笑，丝毫不在意楼九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楼九夜再次呛了，这人说话没遮没拦的真是要吓死人才甘心，无力撇嘴：“叫我名字吧，小姐小姐的听着别扭。”
“九夜，这样叫可以么？”百里长歌从善如流，比起管寂雪来稍逊的容颜因为添了莫名的沧桑，而显得更加成熟感性。
“长歌。”楼九夜点头，抿了抿唇应道：“不要转移话题，你究竟有什么企图我并不关心，不要挡我的路，不然要你好看。”
百里长歌一瞬间有些怔愣，心间划过她软糯唇齿间的一句“长歌”，不经意地心中一动：“你有什么路，告诉我我才能避开。”
楼九夜这回真是愣住了，什么路，她要走什么路，她还真是从来没想过。来到异世重生成楼家三小姐，潜能爆发金手指大开成了天才人物，认识了萧自在宁宇轩管寂雪等等高端人士，然后呢？
龙门试炼是最眼前的事情，却是因为事关云家，就像自己曾经下过的决心一样。占了人家的身体，总要完成一些身体本身背负的誓愿。
比如重回云家，比如找到传说中并没有死掉的亲生母亲云娘，比如将楼家那母女三人收拾一遍，如果楼君彦也沦为洛家附庸那看来也是要收拾的……
所以这些都统统是这个身体本来应该做的事情，那么她重生后自己究竟又要什么呢？
百里长歌似乎是看出她心里的纠结，竟然心有灵犀不点就通地道：“如果你的路只是要在楼家立威，那么洛家那些事情我不会插手，这点我可以保证。”
如果楼九夜仅仅是这么点追求的话，他还真是有点失望呢……百里长歌微微垂眸，遮住眼底波澜，却不像先前那般言笑晏晏了。
楼九夜却是被提醒了下般回过神来，轻轻摆手神色自若道：“不是，楼家的事儿你想管也管不了，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百里长歌眼眸一亮，抬眉看她。
“我的路是成为强者。”楼九夜语气极淡，却颇有一种深思熟虑的严肃：“如果你要挡这条路，其实也是没关系的。”
“哦？”百里长歌倒是对这回答很满意，下意识地轻咦了一声。
楼九夜眼底澄澈，仿若存了三千星光，竟在瞬间有种夺人心魄的豪气。
她语气坚定，带着一往无前的执拗。
“因为不管谁来挡我，这条路我都走定了！”
百里长歌从来没见过眼神这么执拗的女子，想起自己多年历练中也曾见识过一些女中豪杰，却都无一例外拥有着这样那样的缺憾。
面前的楼九夜，傲人的天赋，初露风情的美貌，坚定而执着的信念，在百里长歌看来，已经几乎完美了……
未来的高手，才貌双全，绝非池中之物。
楼九夜不知道百里长歌心中所想，她倒是因为对方的步步紧逼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动，由此也算是真正有了在这个世界奋斗下去的目标。
这怎么说来都像是因祸得福吧？楼九夜摸摸下巴，笑眯眯地想着，看着面前百里长歌的眼神也友善了一些：“长歌，你这么偷偷跑出来，不会引起骚乱么？”
百里长歌可是帝都四公子之一，不像自己这么没名没姓丢了也没人找，这位公子大人可是有很多追随者的！
“啊！”百里长歌这才幡然醒转，想想自己被洛啸丰叫出来时间已经不短，又因为楼九夜的无意闯入而耽搁了很久，现在还真的可能引起骚乱。
“快点回去吧。”楼九夜也是打算回去的，偷偷溜出来本来就没有知会楼钦鸣，听了顿墙角也算值了，这时候还是悄悄回去比较好。
“一起走？”百里长歌下意识邀请，他对楼九夜倒是很有好感，看着少女古灵精怪的小脸上扬起笑容，本能地就放缓了语气。
“不用了不用了，我从那边过去就好。”楼九夜急忙摆手，开玩笑，跟这家伙一起回去就要被当成稀有动物围观了，她可不想看楼钦鸣的臭脸。
顺着楼九夜的手指方向看去，一条羊肠小路正是通往正宫偏房的捷径，楼九夜就是从那儿来的，对那边也熟悉一些。
看出楼九夜是不想跟自己同行，百里长歌很给面子地转身走了另外一条路。
“呼……”楼九夜长呼了口气，总算送走了这大智近妖的百里长歌，她自己紧绷的心神也随之放松。
“这皇室藏龙卧虎的，说不定等会儿又能看到谁了，还是快回去吧……”楼九夜嘀咕了一句，也抬脚往回走，谁曾想刚转过岔路口，就感到一股劲风直扑面门。
“啊咧？”楼九夜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后仰过去，那突然扑来的黑影如同烟雾一般一点即走，身影消失另外一条岔路上。
“这气味……”楼九夜耸耸鼻子，她的鼻子可是很灵的，对于分辨每个人身上的味道很有一套，楼钦鸣身上的是青竹中带了桃花的香气，而刚才闻到的这种……
深林翠竹混合着山涧清泉的凉香……是管寂雪绝对没错！
“怎么回事……我应该不会认错。”楼九夜狐疑地回过头去，站住脚仔细地辨识着，然后抬头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