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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从容道:“我就怕胡佛在尹祖文和李元吉的压力下,放弃此一坚持。而且不知陵少有否想到另一可能性,假设尹祖文透过尹德妃请出李渊为池生春提亲,《寒林清远图》将再难成为障碍。”
侯希白点头道:“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李渊一来有愧于心,二来对尹德妃言听计从,且说不定尹德妃亦晓得《寒林清远图》正在李渊手上。”
徐子陵皱眉道:“但在那种情况下,胡佛唯一拒绝的方法,是将夷老这张牌打出来,向李渊揭破池生春的身份,那时我们的大计势必泡汤。”
沈牧胸有成竹的道:“所以我说双管齐下,首先不能让夷老向胡佛透露太多关于池生春的事,只说此人与魔门大有关系,光是此点足可令胡佛对池生春敬而远之。另一方面,则由陵少设法说服胡小仙,不妨告诉她《寒林清远图》已落入李渊手上,好安她的心。那时她只要扮成孝女的模样,由她公告天下谁人能诛杀曹三及把《寒林清远图》取回来送给她爹,她就委身下嫁,来一招宝画招亲,将问题彻底解决。此事必会传至街知巷闻,李渊更不能为池生春出头。”
徐子陵道:“你这条所谓妙计虽匪夷所思,但确可解决池生春迫婚的问题,因为曹三已变成子虚乌有的人物,神仙下凡亦不能把他再杀一趟。可是对我们的大计却似乎有害无益,至少以后胡小仙再不用听我们的指挥。”
沈牧笑道:“这恰是精彩之处,徐子陵大侠于此时功成身退,改由司徒福荣和太行双杰上场,在什么娘的地方碰上胡小仙,惊为天人,下重金礼聘长安最有资格诛杀曹三夺回宝画的侯公子出马……”
侯希白截断他道:“你弄得小弟糊涂起来,这是否节外生枝,平添麻烦呢?”
沈牧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这是因为我幻想力丰富,自然而然想出节外生枝的妙计来。我的目的只是先破坏池生春合并明堂窝的奸计,而司徒福荣则因看上胡小仙,故由低调变为高调,终正面和池生春较量,更把香家之主香贵引出来。”
徐子陵点头道:“你的提议不失为妙计,时间差不多哩!我们还要赴尔文焕的酒肉约会,今晚肯定我们可狠赢一笔,明晚便很难说。”
侯希白一呆道:“尔文焕?”
沈牧解释一番,侯希白失望道:“那今晚岂非没我的份儿。”
沈牧笑道:“公子放心,我们怎敢冷落你,今晚二更时分,我们在此会合,同赴尹府寻找秘道入口,看看秘道通往皇宫哪一个角落去。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徐子陵皱眉不悦道:“你又对李渊心怀不轨哩。”
沈牧举掌立誓道:“皇天在上,若我沈牧有此心,教我永远娶不到老婆。”
徐子陵歉然道:“是我错怪你。”
侯希白坦然道:“我也该向你道歉,因为我和子陵想法相同。”
沈牧笑道:“大家兄弟,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事实上我是一番好意,邀请两位大哥和我一起欣赏和享受生命。生命所为何来?就是动人的体验。请想象一下大唐皇宫内深夜是如何动人,矗立的殿阁楼台,宏伟的横断广场,深幽的御园,就让我们在这长安最危险的地方,听听皇帝与爱妃的私语。别忘记李建成和李元吉都住在宫内,不入虎穴,焉得虎语?”
尚未说完,徐子陵和侯希白早捧腹大笑,亏沈牧尚可继续慷慨陈词,直至话毕。
沈牧若无其事的道:“今晚的节目,两位应再不反对吧。”
忽然下起毛毛细雨。
沈牧和徐子陵扮的太行双杰与尔文焕在北苑碰头,姚洛没有出现,却多出个乔公山作陪客,四人在一间食馆把酒言欢,席间尔、乔两人一唱一和,以老道的手法探听有关司徒福荣的事,顺便盘查两人,沈牧和徐子陵一一应付,给尔文焕和乔公山勾画出司徒福荣有志赌场的一个初步印象。
饭后乔公山提议到上林苑去,且夸言可请纪倩来献唱两曲,沈牧却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直言手痒,赌瘾大起,尔文焕遂带他们往六福赌馆。
至此两人更肯定李建成和李元吉为打击李世民,仍是紧密合作,所以池生春的事,才能有李建成的心腹从旁协助。至于李元吉或李建成是否晓得池生春和尹祖文乃魔门的人,则难以证实。
尔文焕还找来赌客,于六福的贵宾房组成赌局。几个人赌个天昏地暗。结果不出所料,沈牧和徐子陵在对方故意相让下,大有斩获,每人各赢近百两通宝,已是一笔颇大财富。
离开六福后,尔文焕还想带他们到青楼快活,被他们以必须回去保护司徒福荣为借口推却。
分道扬镳后,沈牧和徐子陵朝司徒府方向走去,毛毛细雨仍下个不休,给长安城笼罩在迷雾里。
沈牧哂笑道:“尔文焕和乔公山都是非专业的骗子,热情得过份。好哩!我现在去见夷老,你是否陪我去?”
徐子陵道:“你不是要我去找纪倩吗?我现在须往明堂窝留下暗记,约好她明天见面的时间。”
沈牧点头道:“时间无多,我们分头行事。记着今晚的精彩节目,先到先等。”
沈牧在长安的行府内见到欧阳希夷,在后院内堂,没想过会见到沈牧的欧阳希夷大感意外。
欧阳希夷叹一口气道:“小仲你实不应来见我,因为我已答应宁道奇,决定全力匡助李世民统一天下,严格来说我们是敌而非友。”
沈牧恭敬的道:“我明白夷老的立场,让我先把须夷老帮忙的原因说出来,夷老再决定应否助我。”
接着毫不隐瞒把今趟到长安来的目的说出,然后道:“我们今趟要对付的是魔门的人,对李家有利无害,而最大的得益者可能是李世民,李世民更清楚此事。”
欧阳希夷露出震骇的神情,皱眉道:“竟连尹祖文父女亦是魔门渗入唐室的奸细,此事非常严重,我必须和李渊说个清楚。”
沈牧道:“万勿如此,首先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其次是若李渊问夷老消息来自何方,难道你告诉他是我沈牧说的吗?若李渊认为夷老是为李世民诋毁尹德妃,事情会愈弄愈糟。”
欧阳希夷终被打动,沉声道:“我可以在什么地方帮你们忙?”
沈牧欣然道:“听到夷老这句话,我既感激又开心。夷老可在两方面助我,首先是警告‘大仙’胡佛,暗示池生春与魔门有密切的关系,告诉他消息是宁道奇处得来,那就不到胡佛不信服。”
欧阳希夷为难道:“我可是个从不对朋友说谎的人。”
沈牧道:“那索性不告诉他是从何处听回来的。但说时着墨须恰到好处,若惹得胡佛状告李渊,我们的大计将告完蛋。”
欧阳希夷道:“可否透露给他消息是从李世民而来,这并非全属谎言,因李世民确知此事,又令胡佛不敢转告李渊。”
沈牧喜道:“姜毕竟是老的辣,这一着确是妙绝。”
欧阳希夷哑然失笑道:“不用拍我的马屁,我自第一趟见到你和子陵便心中欢喜,说服胡佛只是举手之劳。另一须老夫帮忙的又是何事。”
沈牧道:“此事要复杂多哩!夷老可知石之轩的事。”
欧阳希夷立即眉头深锁,点头道:“听说他成功从邪帝舍利提取元精,不但功力尽复,且尤胜从前,祝玉妍更在他手底下惨死。”
沈牧压低声音道:“石之轩刻下正在长安,进行他统一魔门两派六道的大业,且成功的机会极高。”
欧阳希夷色变道:“你们和他交过手吗?”
沈牧道:“我没和他碰过头,子陵却差点给他宰掉。”
欧阳希夷沉声道:“此事我当然不会坐视,要我怎样帮忙。”
沈牧把声音再压下少许,束音成线,送入欧阳希夷耳鼓内道:“我们晓得他藏身在哪里,而石之轩却不知道我们已掌握他的行藏。”
欧阳希夷动容道:“他藏在哪里?”
沈牧道:“夷老请恕我在这里卖个关子,当时机来临,我会请夷老通知李渊,把他藏身之所重重围困,只留一条退路,而我和子陵将会在那里伏击他。”
欧阳希夷道:“应否把道奇兄请来呢?”
沈牧道:“夜长梦多,此事必须在这几天内进行,夷老可否多留一两天呢?”
欧阳希夷道:“这个没有问题,你想我什么时候和胡佛说话?”
沈牧道:“愈快愈好。”
欧阳希夷道:“那就今晚吧!我们最好不用通过伏威联络,做起事来可以灵活点,我更不想他卷入此事。”
沈牧知他怕杜伏威和自己接触多了,说不定会反唐来助他沈牧。商量好互通消息的方法后,沈牧心情舒畅的告辞而去。
沈牧先到司徒府取长剑和换上夜行衣,还差一刻才是初更,正庆幸尚有点时间可在侯希白回来前与徐子陵研究杀石之轩的大计,因有侯希白在旁将不方便说话。
岂知等着他的非是理该比他早回来的徐子陵,而是婠婠。他先把面具脱下,始入屋见她。
这诡秘难测的美女赤足靠窗而坐,一副玉脸含春的迷人样儿,不认识她的肯定要晕其大浪,沈牧却是无名火起。
婠婠见到他不友善的神情,不禁黛眉轻蹙,幽幽道:“我又在什么地方开罪你少帅爷?”
沈牧在她旁隔几坐下,沉声道:“你怎知今早来的是商秀珣?”
婠婠玉容转冷,不悦道:“你凭什么说我晓得来的是商秀珣?”
沈牧怒道:“还想狡辩,若你不晓得来的是商秀珣,怎会故意遗下香气,累得我和陵少一塌糊涂。”
婠婠脸色微变,露出思索的神色,旋又回复冷静,柔声道:“我不和你争论这类没意义的事,你是否再不愿和我合作呢?”
沈牧心中却在思索她刚才的神情,那是从未在婠婠的玉容出现过的,什么事能对她产生这么大的震撼力,是否与她的天魔大法有关。由于在修炼上出了问题,才会留下香气。难道他们真的错怪她?
沉声道:“很抱歉!我们没有可能合作下去,我们和你的屡次合作,没一趟有好结果的,今次焉会例外。”
婠婠轻轻道:“少帅可知一事?”
沈牧苦笑道:“说吧!还要耍什么手段?”
婠婠凝望着窗外的雨夜,温柔的道:“婠儿对你沈牧忍无可忍,决定杀死你。”
沈牧失声道:“什么?”
婠婠起立朝后进方向走去。
沈牧跳起来在她身后奇道:“你不是说要杀我吗?为何却要入房睡觉?”
婠婠背着他止步,轻叹道:“我不是去睡觉,而是离开。刚才的两句话,在我心中早说过多遍,到现在终说出口来,舒服多哩!”
沈牧皱眉道:“你终肯招认,什么合作诸如此类全是骗人的。”
婠婠仍以粉背对着他,淡淡道:“是的!全是骗你。唉!沈牧你可知自己已成我圣门最大的敌人,一旦让宋缺与你的少帅军合并,我们多年苦心经营的成果,大有可能尽付东流。我想杀你,石之轩也要杀你。我和石之轩的分别是我对你有特别感情,所以故意任你出言羞辱,到我忍无可忍时出手把你杀掉。”
沈牧哑然失笑道:“最后这句话若由石之轩说出来是理所当然,但你嘛?却还是差一点资格。”
婠婠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像在嘲弄他的自信,也似在笑他的无知,平静的道:“没有了少帅的天下绝不有趣,可是别无选择,以后只好凭自己的力量去对付石之轩。”
“锵”!
长剑出鞘的同一时间,婠婠旋风般别转娇躯,一指戳出。
沈牧尚未有机会劈出长剑,竟生出要往左侧倾跌的骇人感觉,以他临敌的冷静自信,亦要大吃一惊,晓得自己甫动手立陷下风。
婠婠确如徐子陵所说的练成天魔大法的最高层次,即使以往对上祝玉妍,也没有这种身不由己的可怕情况。
她的天魔气场在她出指前已布成,将他完全笼罩,令他尚未真正与对方交锋争胜就缚手缚脚,有力难施。
沈牧往后飞退,天魔气场忽然化成十多股劲气,像无形有实的天魔飘带般四面八方朝他缠过来。
如此魔功,骇人至乎极点。
婠婠却像在施演天魔妙舞,配合其无懈可击的花容体态,探指迈步,无不充盈舞蹈的动人感觉,而每个动作均妙至毫巅,内中暗藏杀着,把至美和至恶融合为一。
沈牧一个旋身,凭本身的护体真气“挣断”气带的纠缠,摆出不攻的架式。这戳来的一指封死他所有进攻的路线,令他攻无可攻,唯有退守。
婠婠微笑道:“实力是否够资格的最佳答案,我圣门绝学博大高深,岂是你沈牧所能想象。”
指化为掌,另一手从袖内探出,两手掌心相向,接着翻飞蝴蝶般在细窄的空间互相缠绕追逐,始终是掌心对掌心,其动作曼妙精彩,变化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牧却是全神戒备,正不住迫近,笼罩他的天魔力场则疯狂地增强,而他却仍看不破她的手法。
婠婠终青出于蓝,超越“阴后”祝玉妍,成为石之轩外他们另一劲敌。
忽然全身一紧,原来似守似攻,攻守兼备的“不攻”惨然从活招变成死招,就这样给婠婠透过力场破掉他的“不攻”。
沈牧心中叫糟时,那对纤美柔嫩的玉手消失不见,缩回袖内。
衣袖倏地胀满,照面往沈牧拂撞过来,似直线强攻,又似弯弧攻至,难测难挡。
同时四周的天魔劲气化为向中心收缩,压得他护体真气似欲破碎,耳鼓贯满气劲呼啸的可怕尖音,有如置身在暴风中,再无法如平时之行动自如。
沈牧狂喝一声,长剑朝前疾击。
沈牧大感头痛,并非由于天魔功大成的无从应付。诚然,攻势的厉害大大出乎他料外,可是他却是个遇强愈强的人,从不会畏怯退缩。使他头痛的问题是他并不想杀死婠婠。
“噗”!
劲气横流。
沈牧的长剑先被双袖交叉格个正着,硬把他震退三步,后者娇笑道:“少帅的剑法若只是这类三脚猫的招式,明年今夜就是少帅的忌辰哩。”
语声未竭,爆起漫空虚实难分的袖影,狂风暴雨般往沈牧洒去,果是招招杀着,一副不取沈牧之命誓不罢休的姿态。
沈牧仍是提不起杀她的意念,她的“天魔飘”固是厉害,但她的“天魔力场”更厉害,若以前祝玉妍的“力场”是死的,婠婠的“力场”则肯定是活的,变幻万千,可以像翻滚的狂风,也可以像汹涌的怒涛,或盖天覆地的无形罩网,令你生出无能得脱的气馁感觉。
沈牧哈哈笑道:“你杀了我再吹大气不迟!”
运劲挥剑,竟来个老老实实的横扫千军,似乎看不见漫空迎面袭至的袖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