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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一只大雁孤独的划过长空,在夕阳与湖水之间闪烁着微微模糊的影子,随着越来越轻的声音渐去渐远,缓缓消失在水天之间。
“呦……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我抬头向青天,搜寻远去的从前,白云悠悠尽情地游,什么都没改变,大雁听过我的歌,小河亲过我的脸,山丹丹花开花又落,一遍又一遍,大地留下我的梦,信天游带走我的情,天上星星一点点,思念到永远……”
一道舒缓低沉的渔歌刺破长空,骤然响起,随着江波弥漫在茫茫水雾之中,渐去渐远。
天幕下,一只小舟踏着水波缓缓而来,舟上一老两少,其中那个老者身披短衣,露出两只黝黑的手臂,一推一拨地摇着竹竿,放声长歌。另外两个年轻人站在一起,看着日落江色嬉戏调侃,好不快活。这二人锦衣玉带,生得眉清目秀,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
只是二人身材过于娇小,少了一丝男儿的英武气概。其中一个略矮的道:“小姐……不,公子……”
另一个青年眉毛一蹙,叱道:“呸,本公子是个公子!”这句话着实是有些矛盾,先前的青年眼珠骨溜溜一转,道:“是,小人知道了,李公子,李大公子。”
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二人正是李雪雁和小燕儿,这几日来飘零江湖,只因女子行装实在不甚方便,便女扮男装。
从前虽然也多有翘家之事,但却从未真正涉足江湖之中。二人这几日于江湖之中,没了平日里无穷无尽的破烂规矩,却多了无限的自由。虽然饮食住宿多有麻烦,但随心所欲到处游玩,着实是欢喜非常。(晋后五胡之乱,胡风在中原大地也渐渐流行开来,所以晋代之后女子喜欢女扮男装。)
李雪雁负手而立,望着层层叠叠滚滚不尽的江波,不由想到那一夜山巅之上,温泉也是层层叠叠不尽的水波,只是那呆子现在已在万里之外的异域,却不知他这些日子是清减了呢,还是一如既往?有没有如同自己想着他一般,也在想着自己?
她轻轻叹了口气:“唉,六国抢亲,也不过是一场和亲。皇上总是说一场婚姻便顶得上十万大军。可他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对姐姐妹妹们公平吗?对我又公平吗?莫非我们这些生于帝王家的女儿便是货物,任由他们送来送去,那还不如不当这什么郡主!传说那谷里的宝藏能达人所愿,我倒是要看看,能不能将我们这高高在上的太宗皇帝唤醒!”
燕儿也轻轻叹了口气,道:“唉,可是……可是皇上……族长的决定终究才是关键。若那宝藏不如传说中的那般神奇,可又如何是好呢?”
李雪雁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心中不禁一阵茫然:是啊,若是那样,自己又该如何呢?自己这样飘零江湖,终究有一天会被皇上找到的。到时候远嫁西域,与姐姐们一样远离故土。若是没有嫁到吐蕃,从此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生活在塞外苦寒之地,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或是找她不到,到时候朝中那些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人在皇上面前趁机生事又害了爹爹。想到这里,不禁心往下沉,深深一叹,只觉得无数烦恼一时间纷至沓来,又是茫然,又是难过。
但她终究是帝王家的女儿,杀伐决断丝毫不亚于乃父,当下也不再想那些烦心事儿。只当着是一次出游,随遇而安,便如那袅袅的江烟一般,随风而起,载浮载沉。
小舟在江水之中摇曳漂泊,李雪雁轻咳一声,道:“老人家,何时才能入谷?”那老者摇着竹竿,道:“唉,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这般的不切实际。这天底下哪儿有那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是啊,李雪雁不禁想起那日她初闻此地,便用言语探听父亲大人的意见。李道宗当时只是负手站在大殿之中,望着暮色下的天穹,微微一笑:“这世间若是真有那般宝物,早就天下大乱了,你叔父当年也不用转战天下,才建立这大唐盛世了,或许隋炀帝得到这件宝物,也不会送了大隋……”
李雪雁虽也明白其中道理,但心中仍是隐隐希望那宝藏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奇。她微微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这里山清水秀,便不当是为了寻宝,只是游玩一番也是好的。”
老者呵呵笑道:“小哥儿这番说的在理儿,读书人果然豁达的多啦!”
山中有水,水中有山,层层簇簇的江波水汽映着青山,又似水绕着山,山环着水。小船踏着水波缓缓前行,只见远处亭中站着二人,黄昏之中,二人临江而立,默然无语。其中一人远远望见小船,高声喝道:“哎,店家,烦您渡我们过岸!”
声音中气十足,远远传开,又响又亮,显然是一位武学深湛的好手。老者高声喝道:“好咧……”便向亭子划去。过了片刻,小船靠近亭子,但见亭中一人身着青衣,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甚是雄壮。李雪雁看他一眼,心中便拿他和呆子比较,只觉两人都活脱脱似一头大狗熊,噗呲一笑。
另一人身着黑衣,方脸挺鼻,面容和善。那黑衣男子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有劳了!”又看了看李雪雁二人,微微点了点头。李雪雁看着他微微一笑,也点头还礼。
又看了看青衣大汉,只觉这人目光深邃冷漠,隐隐之中更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霸气。她自幼生长在帝王之家,所见所识之人,无不是当世风人杰翘楚,心中不禁又惊又奇,这人究竟是谁呢?
那大汉见李雪雁这个“公子哥”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便也看了回去。见二人身材“娇小”,又是一身富家子弟的打扮,不由冷哼一声。李雪雁看着大汉目光,心中自然明白这大汉定然最是瞧不起他们这类“纨绔子弟”,不由也冷哼一声。
先前说话的男子对着二人歉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店家,有劳您老了。”老者这一辈子哪儿见过这么大锭的银子,一时间又惊又喜,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儿本就是要去谷里一趟的,若是官人没有闲碎银钱,便就算了吧!”
黑衣汉子哈哈一笑:“老人家,那就劳烦您啦!”(唐初流行开元通宝,或是足色的肉好,不过银子作为硬通货,不管在那个时代都可作为银钱)
老者放声长歌,撑着竹竿缓缓的向夕阳尽头划去。那黑衣汉子问道:“老人家,我们几时才能入谷?”
老者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青山翠影,呵呵笑道:“快啦,快啦!看来二位官人也和这两位公子一样是去谷里寻宝的!”
黑衣汉子眼中精光一闪,看了看李雪雁二人,呵呵一笑,道:“传闻那谷里的宝藏能达人所愿,我二人好奇心下,便也寻了过来。”
老者望着天空,道:“唉,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哪儿又有什么宝藏能让人心想事成的呢?等你们到了我这般年纪,便不会那么在意那些劳什子的宝藏了!”
李雪雁听着二人谈论谷中宝藏,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失落,虽然也知道那宝藏多半是为人虚构,但没见到那宝藏之前,仍是抱着一丝希望前去看看。蓦地船身一震,水流陡然变得湍急。李雪雁猝不及防,脚下一阵踉跄向那青衣汉子撞了过去。
“哎呦!”李雪雁生生撞在大汉身上,只觉似是撞上一块钢铁一般,险些哭了出来。
老者双眉紧蹙,喃喃道:“奇怪,这一带的水流向来平稳,怎么会这样?”他在这条江上活了大半辈子,却从未见过如此湍急怪异的水流,一时间不由茫然无措。
水流越来越急,小船陀螺似的打起旋来。李雪雁随着载浮载沉的小船颠簸踉跄,更觉头晕眼花,双手本能的抱着大汉腰身,青衣大汉负手而立,也不言语。黑衣汉子看了看青衣男子,忽然纵声长啸。真气贯注之下,双脚分向交错。稍一用力,船身登时一震,陡然停止了摇晃。
李雪雁只觉身子一轻,睁眼看去。见自己紧紧抱着青衣大汉,芳心又惊又羞,脸色登时一红。小燕儿见李雪雁晕生双颊,轻声咳道:“嗯,李,李公子!”李雪雁心中娇羞,低声道:“对不起。”
心中大感委屈,自己一个女儿家,为什么偏偏又要向他道歉!不禁又暗骂这青衣汉子不懂怜香惜玉,不过她又哪里想到自己此时却是一身男儿装?
青衣汉子轻轻嗯了一声,也不言语。暗潮涌动,一时间水流倏快倏慢,小船也随着江波飘来荡去,着实岌岌可危。黑衣汉子双眉一蹙,高声喝道:“哪儿来的妖怪,竟敢来冲你家爷爷的船!”
说罢长啸一声,挥掌拍向水中。“砰!”的一声,水花四溅飞散。但听那江水之中陡然传来一阵“呜呜”怪叫,果真是有东西在水下作怪。
老者虽然一辈子生活在这条江上,却哪儿里见过这般阵势,双腿不由打起颤来。青衣大汉眺望远方,却似心不在焉,瞧也不瞧江中一眼。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碧也似的江水中,泛起金子般的光泽。一片流云缓缓浮过,遮住穹顶而来的霞光。江水骤然涨起,水流纵横交错,陡然掀起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李雪雁脚下一滑,又跌入青衣大汉怀中。想着二人男女有别,又想到呆子那张脸孔,极力从对方怀中挣脱。但她越是挣脱,这时反倒和对方挨的更紧,一时之间,连她自己也恼了起来。
她生于帝王之家,自幼便见惯了权谋机心,此时靠在这大汉坚实温暖的怀抱中,竟是生出一种久违的疲惫来。不由暗暗想道:若是自己不是什么李家儿女,不是什么帝胄王族该有多好啊!那么自己也就不用费尽心力,去寻找那个宝藏。
而那富贵无比的宫里虽好,但却多了太多的勾心斗角,少了太多太多的真情。若是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女,此时此刻也正如无数个少女一般,正靠在爹爹的怀中撒着娇,看着晚霞染红了天吧!
看着远处的景致,又看了看身边的青衣男子,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还身处险境。黑衣大汉长啸声中,真气贯注双腿。小船于涡流之中陡然一震,登时如履平地。
那江中怪物见小船迟迟没有掀翻不由一阵大怒,“呜呜”怪叫声中,周围浪花叠起,一浪推着一浪翻卷而来。老者簌簌发抖,只觉一时间耳边似有战鼓雷鸣,万马齐喑,耳膜中更是一阵嗡嗡乱响,暗道:“小老儿休矣!”
那黑衣汉子微微一笑,看着横空而来的巨浪长啸一声。站在船首,不避不躲,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浪凌空迸裂,炸开无数水花,衬着晚霞光晕,更是晶莹剔透,粒粒如珠。
江中怪物怪啸一声,渐渐浮出水面。众人凝眸望去,喝!原来竟是好大一头青牛。那青牛裹在江水之中,更似渡上了一层琉璃金甲。两只银角硕大无比,瞪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看着众人呜呜怪叫。蓦地铁尾一甩,陡然向小船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