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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长时间的飞行之后,叶芷月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直奔医院而去,一路上她心里都十分忐忑不安,整个心乱得都纠结在一起。
打开病房的门的那一刻,叶芷月的眼眶就泛红了。叶云坤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五岁一般,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精明严厉的模样,此时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已经步入老年的男人一般,因为病痛的折磨而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床上,旁边还在输液,脸色发黄,嘴唇已经起了皮,那样子着实让人不忍心。
要是搁在从前的话,叶芷月也许也不会这么触动,但是时至如今,她所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了,许久的孤寂与悲戚,积攒在心中多年的对于父亲的埋怨与不解,都在叶云坤给她打的那个电话里烟消云散,在见到在病床上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叶云坤时,所有的猜忌与防备都丢并卸甲溃不成军,这一刻她眼里看到的只有她的父亲,这世界上唯一仅有的亲人。
叶芷月慢慢地踱步走到了他的病床前,叶云坤听到了响动,一睁眼便看到了叶芷月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脸。
叶云坤咧开嘴微笑道:“回来了啊?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叫人去接你啊。”
叶芷月蹲下身子,握起了叶云坤放在外面的干瘦的手,哽咽着说道:“爸,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云坤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半天他对叶芷月说道:“扶我起来。”
叶芷月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他,又拿过两个柔软的枕头,想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叶云坤很欣慰地笑着,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床边。
“爸,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叶芷月关切地问道。
叶云坤收敛起笑容,异常严肃地说道:“芷月,你不是小孩子,爸爸也不会瞒你。我……我患上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
仿佛一阵晴天霹雳,叶芷月瞪得眼睛都直了,半天才哆嗦着嘴唇说道:“你……你在骗我对不对?…...”
叶云坤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悲哀的神色,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也时常有胃痛,但是我总以为是小事不在意,直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叶芷月有些手足无措了,咬着下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叶云坤见状忙按住了她的肩膀,说道:“芷月,你冷静点!爸爸活到这个岁数也已经不介意了,年轻时太过拼命,从不顾及自己的健康,等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埋下的隐患才会一下子爆发出来,这都是命啊!”看着叶芷月还是十分慌张的神色,叶云坤又柔声地安慰道:“放心吧,虽然已经是胃癌晚期了,但是爸爸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呢!傻丫头……”
泪水已经慢慢溢出了叶芷月的眼眶,她看着父亲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看着她,忽然觉得恍如隔世,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冷血无情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爸……”叶芷月低声抽泣着,然后一头扑进了叶云坤的怀抱,叶云坤无奈地摇着头,一边轻轻地拍打着叶芷月的肩膀,可她的眼泪还是如同拧不上的水龙头一般,止不住地掉眼泪。
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的父爱在这一刻叶芷月终于得到了,但又即将失去,她的心里此刻只觉得十分不是滋味儿。
在医院陪了叶云坤一会儿,等到他熟睡了之后,叶芷月才感觉到浑身疲累,从她接到电话急急忙忙从中国飞回来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休息过,这会儿才感到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叮嘱了医院的守夜护士之后,她便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了。
她没有叫赵叔开车来接她,而是一个人拖着行李慢慢地走着回家。夜风凉凉的吹在她脸上,似乎让头脑也清醒了不少。在路灯的照射下,叶芷月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看起来显得那么地落寞。
长长的路途,她却并没有觉得漫长,脑子里像是过电影似的回忆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她曾以为自己的降生没有丝毫的意义,母亲带着遗憾死去,而父亲整日里忙于工作,根本不关心她,从小到大的她一直都是孤独的,像是永远蜷缩在一个狭小而黑暗的角落里的破旧洋娃娃,从没有人过多地去注视她。
但是当她遇到温承希的那一天,一切都改变了,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固执地认为温承希就是上帝带给她的希望之光。她为此苦苦守候是十几年,当她以为一切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却发现并非如此,或许是她将厄运带给他的吧,如果没有叶芷月,温承希将会过得更加自由,不会被自己束缚。
于是她选择了离开,如今重新回到这里,只觉得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当接到父亲那个电话的时候,她心里还产生了一丝狐疑,以为他又在耍什么鬼把戏,但是现在叶芷月却为自己这么狭隘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云坤一定是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才会说出那番话来,如今他时日无多,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叶芷月只想着抛开过去所有的桎梏,好好地陪他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光。
不知不觉间,叶芷月已经快走到了家门口,这时一阵强光照射过来,她忙抬起手遮在了眼睛前面,隐约间看到了一辆十分熟悉的车。
待那轿车再驶近了一些,叶芷月也认了出来。本以为自己已经坦然接受了一切,但是当她看到了的时候,心跳还是不由地停了一拍。
那是温承希的车,温承希正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路旁的小小的她。很快,那车就从叶芷月的身边风驰电掣而过,她眼睁睁地看着温承希从自己身边过去,却什么都做不了,也发不出声音来。直到那车一拐弯驶进了温家,再也看不见了,叶芷月这才感到浑身无力,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是啊,时至如今,她还能再期待什么呢?他们已经结束了。彻底地……结束了。
叶芷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眼泪一直不停地在眼眶打转,她努力地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等到心情平复下来,她便站起身来,往自己家里走去。
再见已是陌路,便是这种感觉吧。叶芷月心里悲哀地想道。
而此刻,温承希躲在大门的栅栏之后,悄悄地看着叶芷月一步步地走回了家中,努力地忍住不让自己冲出去紧紧地抱住她,再也不让她离开。
是的,他不是没有看到叶芷月,当看到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时,他几乎要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但是他随即便冷静了下来。他们已经不是从前了,叶芷月选择了离开,离开他,离开在这段感情中饱受的矛盾与痛苦,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阻止。因此他只能装作没有看到,让自己迅速地从她身边驶过。但是当他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但又不能做什么,只能躲在门后偷偷地看看她。哪怕只是这样的注视,知道她还好好的,就足够了。温承希这样想着,不由地一阵悲从中来,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第二天,叶芷月在家里做好了可口的饭菜,用保温桶小心地装好,便又去了医院。刚走到叶云坤的病房外,她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了谈话的声音。
“叶先生,您怎么没有早点检查呢!要是早点知道的话,或许就不会这样了……”这个声音听起来格外地耳熟。叶芷月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去,正坐在叶云坤的病床前的人不正是顾长戎吗?
叶云坤笑着摆摆手,说道:“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其实我也知道早晚会出大问题的。”
顾长戎连连摇头,似乎很惋惜的样子,“您啊,就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对自己的身体一点儿都不在意。”
“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顾董事长可要以我为鉴啊!”叶云坤轻松地笑着,他想坐起身来,却有些感到吃力,顾长戎见状忙上前搀扶起他来,动作十分地轻缓,似乎生怕把他弄疼了一般。
门外的叶芷月看到这一幕,心里多少对顾长戎产生了一丝改观。本来以为顾长戎是个典型的暴发户,跟父亲一样一切向钱看齐,没想到也竟然有这样一面。
“对了,我住院的这些日子,叶氏……”叶云坤不放心地问道。
顾长戎笑了笑,说道:“哎呀,您就放心养病吧,叶氏那边我会帮忙的,你之前说希望合作的那个项目,我也已经交给你们公司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叶云坤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握着顾长戎的手连连感激,激动地咳嗽不止。叶芷月见状忙打开了病房的门,将保温桶放到一边,跑到了他的病床前,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渐渐地,叶云坤的咳嗽才停了下来。
顾长戎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叶芷月似乎有些吃惊,但随即还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