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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雨水很细腻绵长,有时下得久了倒也会觉得惹人心烦,路上的泥土似乎也被春雨缠绵的润泽后黏在了一起,牢牢的粘在来往行人和车轮之上,人们走不了几步路便会觉得脚下的雨靴或是鞋子已经变得很臃肿,附近若是没有水可以清洗的话只好抬起脚用力的甩了甩,把那些淘气的泥土甩打的狼狈不堪。www.Pinwenba.com
麦苗这时候已经长得跟韭菜差不多大小了,城里下乡踏春的孩子往往会在这个问题上感到疑惑,四下无人的时候便会问自己的家长或是密友,那一垄一畦的真的不是韭菜吗?他们若是等一段光景后再来看看的话就会知道那些真的不是韭菜,因为韭菜是不会长出芒的。麦苗的芒最先出来,等到麦子成熟的时候你便会看见路边无垠的麦田里,麦芒全都沐浴在阳光蔓延的裙摆下,这种景象让人陶醉,让人渴望扑倒在这一片即将收获的海洋里。
与这些嫩绿的麦苗交相辉映的是那些耀眼的油菜花。“桃花开尽菜花香”,看腻了妖艳的桃花再到田间看看那一望无垠的金黄色的花海的时候,人们顿时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那漫无边际的金黄,那数不清的花朵儿,还有那些数不清的蜜蜂蝴蝶儿。路边套种的一小排蚕豆花也在油菜花夺目的锋芒下感到暗淡无光,无论是在白天或是夜晚,没有人会否定这些金黄的花仙子所带给人们的震撼。就连连绵的春雨也喜爱上这些动人的美丽,花瓣顺着雨水飘散在田间地头,有的顺风顺水的落在河面上,鱼儿们也闻着味儿似的都钻了出来争先恐后的品尝着这些新鲜而又香甜的美食。等到菜花落尽菜籽便慢慢的成熟起来,小镇四周的田地里多是在五一节前后开始这一年的第一次的集体性的收获,一粒粒黑褐色饱满圆润的油菜籽被人们收进了自家的院中,等到晒干晒透便可以售出去或是送到油坊榨油。收完油菜籽不久人们便又忙着犁田插秧种起了水稻,要等到麦子收割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农民们世世代代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收获着自己每一年的希望,汗水与希望都抛洒寄托在这巨大的旷野之中,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在不停的变动着,唯独那河流依旧默默无闻的注视凝听着小镇人民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人们收获的是果实和希望,河流收获的则是自己永远宁静而清澈的流淌。
当又一个暑假来临的时候,赵月也收获了自己三年的梦想,她被县一中录取了。这个消息让家里人感到兴奋,市重点县一中是全县最好的学校之一,本镇的中学也有高中部,但不是重点学校。一中距离镇上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赵月跟很多同学一样都成了住校生。开学那天赵老师和陈阿姨特地请假一大早就送女儿去了学校,到了学校又是报名又是找宿舍安排床铺,等所有手续办完以后都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一家三口在学校附近的餐馆里点了几个菜,赵月的内心也是异常的激动,这意味着以后她将离开父母和同学们住在一起,也算是已经半独立出来了。看见校园里成群的少男少女,他便憧憬着以后的高中生活,以前就听说过高中会有很多学生谈恋爱……刚开始想到这些她就开始面红耳赤,赶紧又把思维转移到别处。父母一直在耳边说着一些认为她必须要注意的事项,从家里出发一路说到学校,到了学校还是不停的嘱咐着,仿佛他们有永远说不尽的不放心。
吃完饭他们又到街上转了转,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到学校的时候张老师又特地去食堂询问了伙食的情况。不知不觉就已经快到四点钟,他们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已经住满了新来的同学。宿舍是一间房的大小,进门旁边的窗户下是一张旧桌子,上面已经摆了一排洗漱的牙膏牙刷和水杯。往里面两边靠墙放着两排床铺,上下层的,一边两张床,一共是八个床铺。赵月她们一早来的时候就选了一个靠窗户的下铺的位置,窗户下也有一张旧桌子,桌子上面有四个新买的塑料方镜和一些女孩子抹脸用的化妆品。屋子里也有别的家长,有的学生则是自己一个人来报道的,赵老师跟那几个家长都站在宿舍外面抽着烟聊了起来,毕竟是女宿舍他们也不好意思在里面呆的太久。陈阿姨帮着女儿系起了蚊帐,把床铺收拾干净,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百块钱递给了女儿,又叮嘱女儿说想家或是有事就打电话回去,还说一中都是成绩好的才进的来,一定要努力不能马马虎虎。外面的几个家长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已经过四点了于是纷纷进来跟自己的孩子道别,并嘱咐她们住在一起一定要像自家的姐妹一个样互相友爱。赵月送她们一直走到校门口,赵老师便不叫她送了,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三百块钱放到赵月手里说这是生活费,周末要是想家就回家不回家就在学校里看看书。赵月有些不舍,陈阿姨也不舍得,抱着女儿的肩膀眼泪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赵老师几次催促这才放开手,走几步又回头看见女儿还在大门口望着他们就用力摆摆手示意她回去,直到看见女儿进了校园这才跟赵老师一道向车站走去。
等到陈亮也上高中的时候,赵月已经上了高三开始准备高考了。陈亮上的是本镇的学校,他原本也想考姐姐的学校,但最终没有达线,陈阿姨的同事育英劝她花点钱把儿子送到一中去,本校不是重点最后高考比不上一中,平时上课和师资力量肯定也没法和一中比。陈阿姨说在哪不都是一样,我们学校也照样出大学生。回去把这事跟赵老师说了以后赵老师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们夫妻似乎是达成了默契,至少在他们看来没有必要去花那些冤枉钱,儿子不专心读书送到哪里都是一样,在自己眼皮底下都不好好上学,到了县城还有谁管得住呢。没多久,赵老师便自己把本校的录取通知书带回家交给儿子,陈亮拿着看都没看上了楼,晚上睡觉前,他才把通知书从抽屉里拿出来,打开了看了一遍,他清晰的看见上面开学的时间写着二零零零年九月十一日。他又把抽屉打开把通知书放了进去,然后关上灯走到了后院的阳台上,河水跟往日里一样静静的流淌着,月光把水面映成一片银光粼粼。我看见陈亮双手扶衬在护栏上,肩膀上的骨头突出可见,没多久,我便看见一道晶莹的泪水从他消瘦的脸上滑落,泪珠掩映着月光,我仿佛看见里面也蕴藏着一个小小的月亮。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已经十六岁的男孩的哭泣,两年前赵月去一中的时候也是十六岁,呵!十六岁,是花季也是雨季。有人说过“十六岁的花只开一季” ,是啊!这是花与火一样的青春,这里有失败也有欢乐,有泪水也有希望,每个长大的人都曾经历过这个朦胧的时期,这是故事,也是生活。
镇上的中学是以初中部为主,高中部每个年级只有三四个班,人少的时候只有两个班。所以本镇的高中部在全县名气很一般甚至有点被外人看不起,还不及初中部的影响力大。赵老师不愿意花钱让自己的儿子去一中也是有别的想法,毕竟他现在是学校的领导,要是那样做难免会有人背后说闲话,再一个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他心里还有点空空的感觉。正如陈阿姨说的那样,在哪上学都一样,本校也出大学生。
赵月现在已经是高三毕业班,面临高考的来临,每个学校都在紧张的备战,所以现在她回家的频率就更少了,有时候一两个月不回来一次,赵老师和陈阿姨只好轮流着抽空去县城看她,在他们夫妻眼里女儿比儿子更受关注一点。
尽管是高中的学生了,陈亮还依旧是以前的模样,高一刚刚开学的时候正赶上奥运会,他每天就连中午吃晚饭都要跑去看会电视,晚上自习也不上,后来赵老师训了他一顿这才有所好转。高中的学习生活是紧张的,学校与学校之间,同学与同学之间都在彼此竞争,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甩到下一个名次。开学进学校还是全年级四个班第六名的陈亮到了班级期中考试竟然只有全班的十六名。班主任跟赵老师看了看陈亮的成绩,赵老师一脸的铁青色。晚上吃晚饭陈亮刚刚准备进房间看电视就被赵老师喊住了并且警示的说:“以后不许看电视,除了寒暑假,平时什么时候多别想跟电视沾边。”
陈亮趴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她在想姐姐现在在干什么呢?在上自习课看书吗?他也为自己的成绩感到丢脸,初中的时候不管他怎么玩成绩都是令人瞩目的,而现如今却如此的不堪,看来是得加把劲了。陈亮暗暗的给自己加油鼓劲,但已经玩野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的回来。他自己没事就看看书做做题目,但班里的同学也都一样甚至比他还要努力,那些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努力的行为从全班或是全校的角度来看就是家常便饭。到了期末考试,陈亮还是没能有所突破。他心里只盼着早点分班,这样他就不用在那些不感兴趣的物理化学上浪费时间了。
赵老师看着儿子的成绩也是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格,只能随他去了。他和妻子的心思和希望全都寄托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当初若不是自己的岳父非要个男孩,他们可能只会有赵月一个孩子。儿子的出生让赵老师在响应计划生育的问题上拖了后腿,也可以说陈亮从一出世就给他惹了麻烦。如今儿子依然是问题不断,他也不再指望这孩子能有什么出息了,一切只能顺其天命。
正当陈亮不如意的度过他的高一年级生活的时候,他的姐姐赵月参加高考了。赵月在县一中的竞争力还要大,毕竟她们学校的同学起点相对高一点,而且在他们学校或者说县里其他学校都有一个现象就是女生最后都比不过男学生,特别是在高考的时候更能看出差异,很多初中学习顶呱呱的女生到了高中就不知为何慢慢的被那些平时比自己低分的男同学超越,尽管她们大多数看起来更努力一点,但到最后能保持良好状态和效果的只有很小的一部分。
这个问题在赵月身上也在情理之中的出现了,她从小就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在家里帮助父母做家务,空余时间就是去看书,别的同龄女孩都有三两个类似于闺蜜的友伴,她除了在学校跟几个女生处的比较亲密之外回到家就很少联系别人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同学来找她出去玩或是做别的事,但每每都是被她拒绝,到后来连来找她的人都少了很多。可她并不介意这些,她一心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只要有什么没看过的或是比较好的读物她便会找来看,有时候她问同学借的书,厚厚的一本第二天就还同学了,别人都诧异她是不是真的看完了,于是便随意抽出几页让她回忆当时的情节,结果是百发百中,屡试不爽。到了高中已经没多少时间看课外读物了,光学校的课本和资料自己就处理不完。各种各样的习题集模拟题应接不暇,特别是毕业班的学生更是苦不堪言,三日一小考,五日一大考,平日还在不停的复习,可怜其中一些莘莘学子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在班级,宿舍,食堂三点一线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他们都在为高考奋战,人们既恐惧又渴望,但结果只有等到一切考试都结束以后才知道谁主沉浮。
赵月第一次面临紧张的高考在公历7月份开始了,三天的鏖战让无数学子精疲力竭。等考完最后一场出来的时候,有的人笑了,有的人哭了,有的人和同学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还有的学生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像活死人般的走出校门。当空的太阳在俯视着人间的一切,在每一个人为自己的经历或感慨或愤怒或悲戚的时候,太阳始终跟往日往年一样,一成不变的注视着这个星球的人类身上所表现的种种。这一刻,我们这些地球上的生物显得是多么的渺小呵!
赵月考完试当天就跟着父母卷着铺盖回家了,告别自己生活过三年的校园心中难免百般滋味,更多的是一种恋恋不舍。那些朝夕相伴的学友们即将各奔东西,岁月如歌般的唱响了高潮部分以后便慢慢的进入了尾声,迎接他们的又将是另一支新的人生之歌。这些毕业生们在离校之前互相留言互相赠送纪念品,他们都把自己收到的物品集中放在一个袋子里并相约彼此考上大学以后等开学了才能拿出来看。所以很多人借此机会把内心懵懂而又向往的爱恋向对方透露表达。
青春是羞涩的,青春也是甜美的。青春的记忆留在教室的课桌旁,回荡在学校的操场上,弥散在彼此的宿舍里。更多的人羞于表达内心那一份纯粹的好感,即便是坐在前后左右的座位的时候,内心都会惴惴不安,就连心也跳的奇快。他们害怕而又好奇,即紧张又是享受。矛盾的心理常常会使得他们说着心口不一的话又做着言行不一的事。即便是有两个互有好感的人明明想彼此靠近,但却又被脑海里的情感生活模式折磨的连夜的失眠或是终日的烦闷。
青春太美好,每个经过的人都想得到,都想尝尝个中滋味的美妙。
青春太苦恼,每颗迷惘的心都在苦笑,究竟该怎么做,谁也不知道。
填报志愿的时候家里几个人研究了一天一晚,最后还是报了一个邻省的医学院。一直到一个多月以后,赵月才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但这并没有让她觉得更快乐,相反她反而感觉到有点难过。她一心想上某名校的中文系,但估分后才觉得差距太远,三年的付出虽说有了回报可终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结果。有些无奈也有点感伤,现实已经如此,又能怎样?
此后一直到开学的这一段时间里,赵月每日里都会接到同学来的电话,有男有女,在电话里她时而大笑时而抱怨,似乎总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可能,她真的长大了吧!十天后,赵月收拾着行囊在赵老师的陪送下去了学校报到,这时候离家就更远了,以前回来一次个把小时就行,现在光是坐车去学校就得四五个小时。时间是多了不少,可是如果心始终贴在一起,距离是远是近又能如何呢?
时间,在人们的手指缝中慢慢的流走。
等到陈亮快要高考的时候,这个小镇跟以往比起来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
这个镇叫清水镇,因清水河得名。清水河就是张老师家后面下面的那条不知道流向何方的河。
清水河不知道流淌了多少年头,小镇的人从自己一出世到现在这条河还是那个样子,不论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还是刚刚会走路的稚童,他们都知道这条曾经哺育过他们的先祖现在又在滋养他们的河流。清水河清澈而又透明,除了大雨会将两岸流下的泥浆水把河水弄浑浊之外,清水河一年四季都是干净而又明亮的。
河水从几里外的山沟里流出来,途中汇集了一些支流,到了清水镇直接穿过小镇的中心然后又奔向下游,下游的尽头在哪里?有的人说是大江,有的人说是大湖。
我不知道清水河算不算得上一条大河,但应该不会是小河。在我看来只要有船去的河流都算是大河,比如之前我所见到的鸭溜子。以前人们就靠这种船打鱼和养殖家禽,有时候还会拿去运输,那时候交通不便,人们更多的是依靠水路把别处的商品一船一船的运回镇上,也会把一船一船的货物从镇上运出去。那时候的人们喜欢看着这条河,姑娘和妇人们在河水里能看见香喷喷的胭脂花粉和五颜六色的绸缎布料;大人们能在河里看见黄澄澄的旱烟丝和烟叶;小孩子们趴在桥上或是坐在河边各家搭设洗衣洗菜的架子上一边舔着嘴唇一边用鼻子去打探远处是否有糖果飘来的香气。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姑娘们都成了老妪,大人们已经静静的与大地沉睡在一起,那些曾经天真的孩子们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人们在河的两岸世世代代的守候着清水河,人们世世代代把希望寄托在清水河,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条河究竟流淌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这里有了清水镇。清水河却默默的注视着两岸的人间万象,曾经在河两岸的那一段大红木柱雕花走廊已经不见了,那些留着辫子凸着脑门的人也不见了,后来镇上来过一些兵,紧跟着,那些耀眼的木质的房舍全被烧光了,镇上的人还是一批换了一批,头发也越来越短,再后来又来过一些兵,河两岸也陆陆续续的盖起了房子,曾经在河水里看出希望和甜蜜的人们已经不见了。两岸的房子盖了又拆,拆了又盖,原先房舍人群再也找不到看不见了,各家都圈起了围墙,很多人家也都打了井,到最后,打井的人家也少了,人们不出门就已经有自来水用。
赵老师家的楼房是在他们结婚前盖起来的,也算是已经过世的陈主任留给他们唯一的财产。经过一二十年的风雨沧桑,新楼已经成了旧楼,清水河早已看惯了这样的循环,看透了这样的人生,只是世间的人们还在乐此不彼的奔走算计着,只不过让清水河也感觉意外的是这个小镇已经慢慢的在蜕变了,这是多少年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变化。安静的小镇现在成天都会听见机器的轰鸣,洁净的街道如今也是随处可见那些各色的废弃物,苍蝇似乎比以前更多了。如果说这一切还是可以承受的话,那么让清水河感到不堪和难过的是那些逐渐注入清水河的污水,清水河上再也没有以往的希望和甜蜜从远处传来了。
清水河依旧默默的感受着一切的巨变和自己的伤痛,没有人会去在意一条河的情感就如同没有人会在意一条狗的想法一样。人们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奔忙,人们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拼搏,清水河依旧宁静的徜徉着,但这已经是一种无奈和麻木。
当那条给人们带来希望和甜蜜的河流不再有往日的繁华之后,人们便会轻轻地把一切遗忘。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跳河寻死的事情发生过,清水河可能真的被人们忘记了。
陈亮记得小时候自己花不了几分钟就能跑完镇上的街道,而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这个镇子到底有多大,如果还和以前一样按楼房的多少来衡量的话,那这个镇子已经可以成为一座城了。小镇上的工厂越来越多,各种机器的声响络绎不绝,公路修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索性又开辟了一条新的公路,新公路很宽敞,一直通向看不见的远方。打这以后,人们在清水河边盖房子的越来越少,宽敞的马路两边一排排的新楼矗立。菜市场翻新了,学校翻新了,镇政府翻新了,电影院和戏院却关门了。
小镇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本镇的原住民又来了很多外来人口,现在很少有人再说清水镇是小镇,更多的时候大家都在说清水镇如今是如何如何的繁华,清水镇已经成了大集镇。
镇上的居民每天都在看着眼前的情景,但都不曾留意过正是这些细微的变化慢慢的让清水镇的模样有了本色的变迁。只有那些常年在外读书或是求财路的人才会感叹家乡的巨变。是啊,楼房越来越高,人口越来越多,轿车越来越新,姑娘的裤腰也越来越低。人们现在聚在一起已经很少去谈论那些家常里短的琐碎,更多的是说谁谁谁赚了多少钱,谁谁离婚了,谁又买了几套房。
赵老师家所在的那一片已经成了人们口中的镇上的老街,新街那一片叫做开发区,新区和旧街只隔了一条翻修了一遍又一遍的公路。老街的房子有的都很破旧了,像赵老师家这样的房子在老街还是有一批人家的。有钱的人家在原址上重新盖起一座新楼,大多数比以前住的旧楼高了一层也大了很多,装修的也很漂亮,这样的房子在老街零星的分布着,如同一个人的脸上出现了几个青春痘一般碍眼,让整个老街变得布局和视觉上的不自然,但是每一年这样的房子就会多几栋,人们逐渐的忘记了以前的生活方式,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来往的行人车辆,用迷离的眼神看透着这一世的风光。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新生命降临,每天都有人离逝。
人不再是那时的人,清水镇也不再是那个清水镇。
或许,这就是一种循环吧!
时间能改变事,事能改变人。
清水镇的变迁让镇上的居民也跟着慢慢改变。
古老的土地上接连的出现新花样,有的人应接不暇,不住的感叹自己已经赶不上这个世界的节奏,世界在任何时候都是属于年轻人的。就在几年前人们还不知道电脑为何物,但转眼镇上的网吧林立,特别是靠近学校附近集中了其中的大多数。学生们爱上网,年轻人也爱上网,网吧里常年的生意来源就是学生和厂里上班的年轻人。学生们上网会查些资料,但更多的是去游戏,聊天,视频,看电视剧看电影诸事。很多学生从自己的生活费或是零钱里一点点的挤出上网的费用,每天去上一个或是几个小时,要么就是定期的间隔一定的时间去一次,但后来还是抵挡不了迷惑,自从第一次突破心理防线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似乎一天不上网就会觉得一天不舒坦。
陈亮也常常偷偷的去网吧,他最早接触电脑是在赵老师的办公室,严格的说是在赵主任的办公室,这时候曾经的赵国民老师已经由副主任转正当了主任。他的办公室就有电脑,而且还是联网的。陈亮一早就被这新奇的事物给迷住了,他没事就去办公室玩游戏,看电影,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后来就有点入迷,赵主任发觉儿子这些日子老是来自己办公室,一来就趴在电脑前面不肯走,直到他发火以后陈亮才来的少了。虽然不来办公室了但是可以去网吧,只要有钱网吧随时欢迎。不过让他苦恼的是钱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有的,他现在必须得问家里要,姐姐在外面上学还得问家里要钱,他再要就没有合适的借口,偶尔要一点零用钱倒是没什么,但频率一高陈阿姨就会唠叨个不停,赵主任从来就没给过他一分钱,从小到大都是。
某个周末的上午,陈亮睡到十点多才起来,别的同学都忙着迎接高考都主动的在学校自习,但他却跟没这事一样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陈阿姨现在已经不再喊他起床了,毕竟他已经是将近成年的大男生了。
两天没上网陈亮心里就有点痒痒,他洗漱完毕端着碗稀饭就去问陈阿姨要钱。
“妈,给我十块钱,我有事。”
“又要去网吧?你就不能学点好吗,马上就要高考了,人家都去上自习你不去,不去学校也不在家看书,要钱做什么?要钱做什么?没出息的东西,回头我再跟你爸说,看他不收拾你。”
“谁去网吧了,不给拉到,别话多。”
“我这辈子要是能指望你有出息就算老天开眼了,你看看你跟街上那些要饭的孬子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就嫌我话多,我和你爸要是能指望你有出息就算老天开眼了……”
“好了好了,不给就别话多。”陈亮放下碗就上了楼。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妈妈这么唠叨,他在电视机里看那些母子大多都能亲密的和睦相处,怎么到了自己家就不行。他不喜欢妈妈也不喜欢爸爸,就连自己的姐姐也常常跟他闹矛盾。“这是我家吗?我是不是他们生的?”陈亮在心里问自己。他在房间里翻了几页书,又躺倒床上去,辗转反侧几个来回,又坐了起来。两天没去上网了,他觉得浑身都不给力,骨头里还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没一会,他又下楼了。
“妈,给我十块钱,我真的有事。”
“有什么事?你说你除了要钱去上网你还有什么事?”
“真的有事,我想买点东西。”
“你还要买什么?吃的喝的?还是穿的戴的?你要什么家里没有的我去给你买,你就少动歪脑筋,我是不会给你钱的了,你去问你爸要吧。”
“我同学要过生日了,我得买个小礼物送他,十块钱又不多。”
“呵呵”陈阿姨一听就笑了。“你说你同学怎么老是过生日呢?你说说你过年开学到现在你多少个同学过生日了?你别没事找事,赶紧去看书去。”她笑是因为她觉得儿子虽然比较叛逆但连说谎都不会,儿子很聪明但就是不肯上进在读书这条路上钻研,她跟丈夫曾经也为此事伤透了脑筋,但生活里总归不是事事如意,最后也只好就顺其自然了。儿子的懒惰和贪玩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们现在只希望儿子能考上大学以后毕业找份工作成家立业以后或许就会好的,现在毕竟还是孩子还不懂事。“你成天的玩能考上大学吗?别人就不说了,你怎么不学学你姐姐,你这样能考得上大学那真的是出了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