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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清水河 子孙有水喝”——治理清水河倡议书。www.Pinwenba.com
全体清水镇居民:随着改革的深入发展和科技现代化的进步,我们清水镇正慢慢的从农业化向工业化信息化的方向前进。这些年在镇领导和全镇人民的共同努力下,清水镇经济有了明显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也逐渐的改善提高。一座座新厂房拔地而起,一栋栋新楼鳞次栉比,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但是,经济发展了,就必须要用环境做出牺牲来交换吗?这是不对的,不科学的。科学的发展应该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而不是牺牲其中之一。
长江黄河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母亲河,清水河也可以说是我们清水镇人民的母亲河。是清水河让我们的祖辈在此成邑建镇;是清水河养育了他们一代又一代的子孙;清水河哺育了沿河的村庄农户;清水河给予了我们今天得之不易的繁荣。现如今,还有几人再在这条充满慈爱的河里钓鱼游泳?还有几人用那浑浊变质的河水洗菜淘米?当人们把自己的口袋填满以后谁又曾关爱过这条早已满身伤痕的河流呢?
所以,恰逢此次老街改造之机,鄙人写下肺腑之言,希望能引起全镇人民以及镇政府领导的重视。
为了能把一条清澈见底的清水河留给子孙,请用您的真心为清水镇后世牟利!
署名:一个普通的清水镇居民敬上!
倡议书在镇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这才把眼光集中到与他们相伴一生的清水河上。是啊!现在的清水河已经不再像以往那么透明那么光鲜,上游工业园长年累月的洗礼和熏陶已经把清水河变成另一幅模样。这些年来人们一直忙于生计根本无暇去留意这些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他们再次把目光聚集到曾给他们带来快乐与生活中的便捷的清水河上时,这里的世界已经变换了容貌。时间蹉跎着人世间的韶华,把人从醉眼红颜流逝成霜染白发。时间似乎不曾给清水河留下过什么难以磨灭的印迹,或许,只有那些沉寂河底的淤泥里才埋藏着与清水河一生有关的记忆。
镇上的居民如梦初醒,但又无可奈何。以他们的力量不可能会把工业园移空换位到别的地方,即便可以,那也会给别的河流带来一样的遭遇,很明显的事情是这些园区的排污量已经超标,如果是在合理范围内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于是,在一些有心人的举措下,真领导很快便知道了倡议书的事,鉴于事情已经迅速在镇上传开,镇长于联海立即召开临时会议,与会者除了各部门负责人还有镇拆迁办成员。第二天,于联海又通知园区十七家企业负责人在当天下午召开了关于清水镇清水河排污治理工作的相关会议。会议一直持续了三天,企业和镇政府互相倾诉着自己的难处,经过一系列的磋商和权衡利弊的结果后,第四天的早晨,以镇政府名义署名的一张关于治理清水河的通告贴了出来,而且是贴在原先那封倡议书的旁边。镇长于联海让人用玻璃把公告栏里的倡议书和通告围嵌起来,以此来表示接受全镇人民的监督下决心治理好清水河,务必请全镇人民放心。
治理清水河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但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这不过是镇上的敷衍之词,只有等清水河恢复往日的风采的那天才算真的办了实事,而现在镇上之所以这样做不排除是因为拆迁的缘故,而那个写倡议书的人也正是抓住了这个节骨眼给镇上的领导将了一军,至于以后的事,就等着看通告里说的话最后能不能彻底兑现。换句话就是说——时间能证明一切!
和很多地方一样,冬季便是清水河的枯水期,河床露出来很多。有人发现,上游工业园的最前端已经在河上拦了一座土坝,等到水平面降低到不再有变化时,下游也拦起了一座水坝,两台水泵用了整整五天才把从园区一直贯穿清水镇的一段河水排干。人们可以清楚的看见河底已经发黑的淤泥,里面夹杂着各种塑料袋玻璃瓶之类。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八台高压泵和高压水枪分布在河流的四个点上开工作业。每个点有两名穿着防水套装的施工人员,正拿着高压水枪对河底淤泥进行冲水,待淤泥冲开后,用泵将泥浆直接吸走。黑色的烂泥水通过管道送到指定的堆土场,在堆土场里这些淤泥晾干以后,再用车送到几十公里外的指定地区处理掉,这样的操作方案和方法既不妨碍居民生活,又很环保。那些曾经对此事表示质疑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想不到政府说干就干而且还很利索。
正当恢复清水河的过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的时候学生们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寒假。
大巴车快到清水镇的时候赵月给家里打了电话,陈阿姨放下电话就穿上羽绒服戴好手套关上门直接就去了车站。腊月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一般让人觉得生疼,就连地上的路也似乎出奇的坚硬。穿上羽绒服后陈阿姨显得更加的臃肿,她一边打探着来往的车辆一边迈着蹒跚的步伐,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人们或许怀疑那些雪花可能是被云层藏了起来。
车站停了很多车,里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拎着包裹或是刚刚下车又或是正准备上车。“妈!”陈阿姨刚走到车站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叫喊,声音很熟悉,就是女儿赵月的。她侧过身一看,女儿正站在路对面朝她挥手,身边放着两个包裹。陈阿姨笑呵呵的看着路左右的车辆然后小心翼翼的过了马路。
“妈!”赵月一边喊着一边迎了上去,在路边就一把抱住了陈阿姨。
“别闹了,月儿,路上车多咱们先回去吧。”陈阿姨说着便弯腰去拿行李。
“嗬,满沉的,你把书也带回来了吗?冷不冷,冷就把我羽绒服穿上,我走路走的浑身是汗。肚子饿了吧,回家给你做荷包蛋吃。”
“你把包给我,咱俩一人拎一个。”赵月伸手去那个大一点的包一边说:“不饿,坐车的时候就不想吃东西,不过坐得臀部疼,嘻嘻。”
陈阿姨把小一点的包递给女儿又把羽绒服的拉链松了松,嘴里呼着热气:“月儿,咱们家那片快要拆迁了,老街要改造翻新还要规划小区,我和你爸估算着像咱家拆个两套房应该不是问题,到时候分家你跟你弟弟一人一套……”
“扑哧,哈。”赵月就在路上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傻丫头,我是认真跟你说的呢,到以后你弟弟成家一套房子就够了,现在房价越来越高,你们毕业成家哪那么容易就买得起房,妈给你留一套。”陈阿姨认真的说着。
“那你跟我爸住哪?在我们两家轮流住呀——”赵月笑着说。
“你爸在学校分了一户套间,反正我们两个老的到时候有个睡觉的窝就成,只要你们过得安逸我们就放心了。”
“哎呀,还早呢,你现在说这些干嘛的。亮亮放假了吗?屁小孩气死我了!”
“怎么了?跟你弟弟吵架了?”
“我倒是想骂他一顿呢,可也找不到人啊。他这半年就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正想说几句呢他就挂掉了还说叫我别话多。后来我每次给他们宿舍打电话不是说他不在就是说他睡着了,有几次接了电话我没说几句他就手快挂断了,气死人。回来我非得骂他不可,哪有这样的弟弟。”
“呵呵,他还给你打电话算是对你这个姐姐不错了。他从国庆回来一次就没回来过了,每次还都是我给他打电话,元旦我叫他回来住几天他非说马上就要放寒假了不回来。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怪物投胎的,不近人情还不懂世故。哎,我就担心他在外面跟同学朋友相处也这样,到最后到处不招人待见受欺负。”
“妈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亮亮聪明着呢,就是懒得说话,我了解他,你别瞎担心了,外面年轻人的事很多你都不懂的,咯咯。”
“恩,就你们鬼花样多,我们都落伍了。回头你跟他多说说,你比他懂事,去哪我跟你爸都放心。”
……
进了院门,赵月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整个院子和那栋自己住了二十余年的旧楼,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妈,如果哪天这里的房子都拆了,等你老了你会怀念这里吗?”
“当然会了,你妈我在这住了四十多年了,从最早的小房子到这栋旧楼,哎,大半辈子就在这里耗着。等哪天要拆了我还真舍不得呢!”
“妈,要不我们用相机全拍下来吧怎么样?到时候想看了就拿照片出来看看。”
“恩,那也行。回头正月里我们全家坐在院子里照个全家福,哎,明年可能就要拆了吧!”
赵月这时候才发现她身边的我,便弯腰用她那春芽一般鲜嫩的手摸着我的脊背,我舔着舌头摇着尾巴像是见到久违的老友一般神情激荡。她们在这个略显陈旧的院子里度过了一生,而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仍然记得那个明媚的初夏被赵老师带回这个地方,一转眼也是七八年的光阴流逝,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玩物如今已然健壮雄伟,但岁月留给我们更多的感受还是对生活的眷念和对身边的人和事物的交融。
午后下起了雪,没一会地面上便被隐约的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白。赵月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伸手去接这些来自天国的圣物,她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不消一刻便溶解在手心的温润之中化成潮湿的印迹。雪花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视线也逐渐的笼罩在一片圣洁之内,周围慢慢的安静下来,我们似乎能听见沙沙的响动。此时院子里已经铺上一层纯白的雪,她们遮住了世人肮脏的鞋底所踩踏的痕迹,也遮住了大地发出的脆弱的叹息。等到这个雪国被覆上一床厚厚的棉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夜幕下的雪花显得很孤独而又坚强,万家灯火似乎都照不尽她们的寂寞。头顶的天空布满了浓云,在这深沉的夜幕里变得幽暗而森然,整个世界已经被这无尽的黑与白所征服,门外的狂风骤起卷携着雪片四处狂野,门里面,一家人正围坐餐桌前在沸腾燃烧的火锅中饕餮着暖暖的幸福!
陈阿姨和丈夫由衷的偏爱这个懂事理而且容貌俊美的女儿,赵月精致的五官遗传父亲的多一些,眉宇间也流露出几分英气,坚定的眼神常常让人望而生敬,安静时的模样往往又惹人怜爱。
一回家赵月便帮衬着做家务,陈阿姨倒也因此悠闲不少,在她和丈夫眼里女儿蕙质兰心玉貌绛唇,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虚有其表的女孩,女儿常常会在无意中说出令他们震惊的话或是独到的见解,这却又使得他们既高兴又担心,高兴不言而喻,担忧则是怕女儿这样的心性会惹来事端,担忧归担忧,可女儿懂事明理勤劳质朴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第二天,陈阿姨便要带女儿去学校看看胡娟。
此时中学正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另一方面新校区的建设也在紧张的进行着,由于大雪的缘故校园工地上也暂时停了工,校园里一片白茫茫的景象,赵月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觉得时间真是转瞬即逝,才几年的光景自己就快要大学毕业了,眼前出现的却是自己多年前在这个学校生活学习的一幕幕。
“胡老师在家吗?”陈阿姨敲响了胡娟宿舍的门。不一会,便听见里面有拖鞋的响动,门开了,胡娟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身上披着件紫色棉袄,里面则还是穿着睡衣。
“呀!是嫂子啊!这是月月吧?”胡娟惊讶这对母子怎么来了,连忙开门让她们进来。
“胡阿姨好!”赵月微笑着跟胡娟打了招呼。
“月月这长的真体面,还别说真像国民。还这么懂事,嫂子你真好福气。”胡娟关上门便拿着杯子给她们倒水。“你们看我这里小,凳子都不够,就坐床上吧,也暖和,我还没起床呢,这么冷都不想起来,反正上午也没课。”说着就笑了起来,笑着便开始咳嗽起来。
“没课就多睡会。月月昨天回来的,我跟她说带你去见见胡阿姨,你这咳嗽是不是感冒了还是冻着了?”陈阿姨说着便用手摸床上的被褥。“哎呀!怎么才两床被子,这怎么行,大冬天的不冻感冒才怪。”
“呵呵,被子家里有我忘记带了,这样也没什么,可能是我晚上看书冻着了,回头正月开学我想请人装个空调。”
“你这样怎么行,得去弄点感冒药吃,还有个把礼拜才放假呢,不行,回头我让国民把家里的棉被给你送过来,家里多着呢,你别客气,身体要紧。”陈阿姨一边把胡娟往床上让一面揭开被子往她身上盖。“你还是在床上老实呆着吧,等会我回去就给你拿过来,下午你还得上课吧,中午我就给你送过来,你说你吧缺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呗,被子不够你还不说,是不是拿我跟国民当外人呢!”
“怎么会呢嫂子,我以前一直是两床被子过冬的,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冒了,可能是刚到这过冬不习惯吧,没事的你别担心。”……“月月,桌子上有糖和巧克力你自己拿,我在床上就不下来了,你们自己拿着吃。”
“恩,谢谢阿姨。”赵月打量着整个宿舍,外间作为生活区与里面的休息工作间被一堵墙隔开了,大印花的窗帘紧闭着,房间里阴冷而又带着几分潮气,没坐多久便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妈,要不你先坐着,我回去拿被子去,反正雪也停了。”
“恩,那也行,你路上慢点,被子在我房间的柜子里,袋子在旁边的抽屉里。喏,给你钥匙。”
“不用了,月月,你坐着玩会不用了,我这不冷。”
“没事的阿姨,几步路很快的。”赵月接过钥匙便出门回去拿被子。
“嫂子,我就说你真好福气月月真懂事呢!我家女儿有这么乖就好了,她就知道玩,惯坏了。哎!”胡娟探着身子拉开床边的抽屉拿出钱包,然后又从里面拿出两百块钱递给了陈阿姨:“嫂子,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我买被子的。”
“你这是什么话?你这人真是的,你要这样我以后就不来你这了,一床被子你还这么客气,拿回去,不然我生气啦!”
胡娟尴尬的笑了笑又咳嗽了两声把钱重新收了回去。
“你这没有备用的感冒药吗?有的话我帮你拿,要是没有一会儿让月月去帮你买点过来。你别跟我们客气,就当自家人一样。”
此时,胡娟眼里已经看得见有泪花在闪动,陈阿姨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胡娟有所触动,便又说道:“回头你没课的时候就到我们家去,我们三一起包饺子吃怎么样?”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好久没吃过饺子了,成,等哪天不忙我就过去。”
两人说着话,没过多久赵月便拎着被子来了。赵月拉开拉链,把被子抱出来直接盖在胡娟的床上。
“月月,你去帮胡阿姨买点感冒药回来,对了,再买点吃的。胡娟,我看你早饭可能都还没吃吧?”
“月月你休息会吧,不用麻烦了,我不饿没事的。”两床被子盖在身上让胡娟觉得双腿一下子暖和起来,而眼前母女俩人的热情又让她内心燃烧器了火焰,整个人很快便有了热气,顿时间觉得神清气爽。
“没事的,阿姨你躺会,很近的,门口就有药店。”赵月一边说着就又出了门。
“月月,我给你钱,你过来。”
“我有零钱,没事的。”说着话,赵月的人已经出了门。
陈阿姨摇了摇暖水瓶就知道已经没水了,于是出来拿着热水壶灌满了自来水放在灶上烧了起来,火并不大,陈阿姨又摇了摇煤气罐,里面的煤气似乎也不多了。
“胡娟,你这煤气也不多了吧,我看这火都变成红色了。”说着把灌满的水壶拎起来倒掉了一半。“你这自来水到还有,早上我家里的水管都冻住了。”
“嫂子,你就坐着歇会吧,你们这么照顾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完胡娟便哭了起来。
“别哭了,都是自家人一样还那么客气呢,别哭了,月月一会就回来了看见了不好。”陈阿姨拿起桌上的纸巾递了过去。“这煤气只能回头让国民来帮你换了,我们母女俩可真扛不动那一罐子气。我看你回头要是怕麻烦就买个电磁炉,有电就能用,没有烟比煤气罐安全还不要换气这么麻烦,你弄个煤气罐在屋子里还不安全呢。”
“我也这么想的,明年再说吧,反正都快放假了。嫂子你真贴心会过日子,哪像我什么都不会。”
“哪有那么好,过日子嘛只能慢慢来,习惯就好了。我以前也什么都不会,饭不会做,衣服破了都不会补,我妈在的时候什么事都是她自己弄,她走的时候我才十几岁,父亲那会还被批斗改造,什么事都是一点点学会的,想想这么多年也过来了,现在日子好了反倒老是惦记以前那些苦日子。你看现在的小年轻们在大街上就搂搂抱抱的哪像我们那会,谈对象连拉个手都心跳好几天。哈哈!”
胡娟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女人的笑声透过严实的窗帘和玻璃窗,溶解在外面的雪国里。
晚饭的时候陈阿姨便对丈夫说起白天去看胡娟的事。
“回头你这两天有空去帮她把液化气充一下,大冬天的连个火都没有,屋子里还没空调才两床被子不冻感冒才怪,”
“我去?那怎么好意思,同事们看见了不得背后乱议论吗?”
“这有什么?我让你去的你怕什么,再说了,你作为领导帮助关心一下教职工也没什么不对吧。大男人了一把年纪还害臊起来了。那你不去总得有人去的吧,别人去不也是去吗,跟你去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好好,我去行了吧。”
第二天天便已经放晴,朵朵白云湛湛,冬日的艳阳把屋顶的积雪映照的光芒四射迸发出五彩的光。
陈阿姨一早就跟出门去学校的丈夫叮咛着记得灌气的事。到了中午午休赵校长便径直到了胡娟的宿舍,他不知道为何心里竟然有些紧张。如果说当初在校门口的相遇纯属偶然的话,那么今天却是有意的赴约一般。时光流逝快如弹指一挥,他脑海里依旧清晰的记得二十几年前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约会,不曾料想那一别竟是二十多年,当年的风华正茂如今却将要白发苍苍。
幸好宿舍这个时候人都在午休,赵校长忐忑的敲响了木门。不一会门便开了。
“……”胡娟愣了一会,他看就赵校长自己一个人便说:“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谁呢,快进来坐。我这没茶叶就给你倒点白开水了。”
“不用了,陈芳昨天都跟我说了,你感冒好点了没?”赵校长坐在椅子上有点手足无措,便只好掏出香烟来点上。刚刚点上抽了一口他又把烟给掐灭了。
“你抽吧没事的,我感冒都好了。”胡娟把水递了过去。
“被子够用吧?不够的话回头我再给你带一床过来,大冬天的你也不早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学校提,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跟我私下说或是跟陈芳说,在这有个照应不好吗?”赵校长环视着宿舍看了一遍又说道:“我去给你灌气吧,这宿舍封闭的很,你在屋里可得把阀门拧紧了。”说着便起身准备去把罐子移出来。
“不急,你先到里屋坐会吧,反正没几天了,里面的气够我烧水用的就行,吃饭我去食堂打饭的,外面也有饭馆,天冷我倒省得自己做了,等开学我买个电磁炉,方便也安全点。”说完便咳嗽起来。
“你再批件衣服吧,外面雪要化了就更冷了。感冒药吃了吗?”
“衣服我多着呢,穿多了也没用,我就老觉得身上没热气跟死人一样,一天到晚的手脚冰凉,头还晕沉沉的,有时候蹲下来再站起来还会头晕 。你说说这才四十岁呢就跟病魔缠身似的,呵呵。”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你下午还有没有课了,没课就睡会,要么出去活动活动也行,要不去我家也行,月月在家呢,你就在我家吃晚饭好了,晚上跟月月睡也行,要么叫月月来陪你也行,一个人大冬天冷冷清清的没个热气也正常,你别胡思乱想了。”
“恩,那也好。回头我看看,要是睡不着我就出去走走,下雪了我都没怎么看雪景呢。你女儿真不错,长的就像你以前似的,高挑还精干,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昨天来这又是给我拿被子又是给我买药,我自己女儿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哎……”说着说着胡娟便低声抽泣起来。
赵校长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索性把桌上倒给他的热水拿起来给胡娟递了过去,胡娟一手轻轻擦着眼角一手接过水杯,两人的手便在这时碰到了一起。赵校长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胡娟冰冷的手指划过,心头的弦紧绷了一下,他们在毕业前短暂的恋爱即便是手也未曾牵起过,就连说话也是隔着一段距离的。而现在看着胡娟憔悴苍白的脸,心头宛如被尖刀碰着一般,喷涌出一股滚热的鲜血却又留下冰冷的刺痛。
“听说这些年你过得不如意,我心里也挺难过的,早就想找个单独的和你谈谈,不过一直也没合适的机会,我们都快老了,时间不等人,过去就都过去了。”
“你别可怜我,我知道我命不好,我去县城等了你三年没有音讯,家里和学校跟催命似的隔三差五的找我谈婚事,后来我想想其实也无所谓了,跟谁不是过?呵呵,跟谁不是过呢。国民!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等了你三年!呜呜!”胡娟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慢慢的滑落下来。
她这一哭倒把赵校长给吓得一怔,忙伸手去扶着胡娟:“别……你别哭,旁人听见了不好。”
胡娟顺势便扑到了赵校长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把脸埋进了他宽广而又滚烫的胸膛。
赵校长被胡娟的这一举动再次吓到了,他生怕有人看见屋里的情景听见他们的对话,小心翼翼的却又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才好。
“你冷静一点,万一有人进来看见就不好了。”他低着头闻到了胡娟头发里散发出怡人的气息,这让他开始有点意乱情迷。胡娟跟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还是紧紧的抱着他不放,一边还在低声的呜咽着,只是音量比刚刚压低了些许。赵校长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试图轻轻的推开她,但都无济于事。他却不好用蛮力,只得小声的哄着怀里的女人,正当他无所适从的时候胡娟突然抬起头在他嘴上吻了一下,然后便松开了紧箍的双手转过身去。
“我好了,你回去吧。刚刚是我一时失控,对不起。”
“呃,好吧。你先休息会,我,那我就先走了。”
“恩。”
赵校长转身出来,吸了一口屋外的冷空气,精神瞬时觉得清醒了许多,但脑子里却一直在回忆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等到大雪融尽的时候陈亮也放寒假回家了。陈阿姨跟女儿赵月正在家里闲聊说亮亮怎么还没放假的时候便看见儿子拎着包进了院门,可能是因为穿着棉袄等冬衣,她感觉儿子比夏日里要显得体格健壮了一些。
“我的好儿子,你回家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我跟你姐刚刚还说到你呢,你倒好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哈哈。”赵月笑着起身迎过去接过弟弟手中的包裹。“妈,亮亮好像又长高了,比我高出一截了要。”
赵月放下包就跟弟弟比起了身高,陈亮把手掌比划着平放到赵月的头顶然后又斜着放在自己肩膀上狡黠的笑着说:“姐,你看看,你看看,你就到我肩膀这么高了,好矮哦!”两个人便开心的打闹起来。陈阿姨在一旁看着倒也觉得开心,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四点钟,于是问儿子是不是饿了便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陈亮自己拿着包裹就上了楼,上去以后就看见我正窝在楼梯口拐角那里熟睡,便翘着脚尖轻轻的掂了掂我的下巴,等我迷糊的睁开眼他便笑着说:“黑子,有没有想我。”我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正想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裤子他便转身进了房间。
“脏死了,这么多灰,也不给我打扫一下。姐!姐!拿个抹布上来把我房间灰擦一擦。”陈亮对着窗口就大声的喊叫着。“记得端点水上来。”
没多久赵月便端着半盆水上楼来了。
“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不然早给你弄干净了,我回来就给你打扫过一次了。”
“你就说瞎话吧,打扫过了桌子上还这么多灰吗。”
“不识好歹,你看看窗户还是开着的呢,我天天早上起来就把你窗户开着,晚上再关好,你还说这种话,是不是上大学把脑子上坏掉了。”
“对了,姐,我问你个事,你谈恋爱了没?”
“晕,你怎么问这个,你谈恋爱了?说说是哪的?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我帮你参谋参谋。”
“哪有。我是问你呢你别打岔转移话题。我看大学里很多都在谈恋爱,成双成对的,说实话吧,姐你虽然长的不怎么俊,但好歹还像个女的,肯定也有人追求吧,哈哈!”
“好啊,臭亮亮,你拐着弯的损我呢是吧。看我不打你。”说着便伸手去掐陈亮。
“哈哈,好吧!我投降,我投降,你别打我。”陈亮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说:“姐,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你跟我说,我发誓不会泄露出去的。”
“就不跟你说,谁叫你学坏的,就不告诉你。”赵月洗好抹布便开始擦桌子上的灰尘。
“真不说啊?不说算了,我同学说你在学校谈恋爱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同学?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刚子你知道吧?”
“知道啊,不就是老跟你鬼混的那个吗,家在菜市场那边,以前还来过咱家。”
“恩,就是他。”
“他跟你说的?”
“不是,是他姑妈的儿子,以前跟我一个班的。他也在你们一个学校,之前上网遇见的,他问我你是不是也在那个学校的,说常常看见你跟一个男生在食堂坐在一起吃饭,估计是你男朋友。我说我不知道,回去我问问看。”
“晕,无聊。在食堂坐在一起吃饭就是谈恋爱了吗?你们男生真的很无聊!我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新闻要爆料呢?还有没有别的活生生的实例了?”
“没了,嘿嘿!姐,你要是谈了就跟我说呗,我不和家里人说,再说像你也二十多了,谈个对象也很正常。”
“你真烦啊,我谈不谈要你管啊!我看你倒是像在谈恋爱的样子,才刚刚上大学就开始学着油腔滑调了,你看我不跟妈说去。”此时赵月已经把房间里的几件家具擦了一遍,端着盆就出去了。
“哎呀,我不说了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