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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好久好久之后,她才缓缓地开口。
“什么地方?”他认真地深视她。
“你跟我来!”说着她从椅子里起身。
“你吃饱了吗?”他仍然关心。
“可以了!”她回头冲他笑笑就走了出去。
她带着他把车子驶到海边。停在那里,他不解地看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下车吧。”她笑了笑,转身就开门下车,迳自冲到栏杆前站去,对着前面那波光粼粼的海面张开双臂,继而,她伸手把后脑那束马尾松了开来,就在她那把长发缓缓散下来之际,他轻轻站到她身边去,惊异地看着海风将那些乌黑的发丝扬起。
此时此刻,伫立在自己瞳孔的人影,是何等的美好,那把长发在风里飘逸,望着前方,她闪亮着眼眸,脸上带着一抹舒坦的微笑,这抹微笑,使她那张原本冷漠的脸孔更添加了许多异彩。
“你觉得这里很美吗?”她转过脸来对着他。
他从自己沉迷的意识里抽身而出,镇定了一下,才努力发声:“嗯!”
“我真的好喜欢海!”她轻轻闭上眼帘,深呼吸这海风:“每次我感到孤单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面对它,我觉得它会听到我的孤单。”
他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听着她的声音,一切都那么不由自己,他的眼睛竟然一刻都离不开她,没有望向海,没有望哪里,就只固定地停留在她脸上。
她安静了一会,然后提起眼帘来,颤动地吞咽着口水,旁边有一种情意的压迫,她不敢移过脸去,心里那种仇恨挡住了她心软的路,她也不敢退后,只能继续无奈的前进。
“下次,你难过的时候不要再喝酒了。”她低下头来轻声说,风里的声音,轻得可能已经被风带走。
“下次,我要是难过的时候,我要学你一样,来这里看海!”他捕捉到了她的声音,终于舍得转过身,面向大海。
“不过,你应该见了不少更大的海,那些海,一定比这个海更美丽。”她苦笑说。
“为什么要苦笑?”他仿佛看透她:“现在,你感到难过了吗?”
“我想起了我妈妈!”她哽咽地回应他,事实上,一早看到他,她就已经被仇恨折磨得痛不欲生。
“你是什么时候没有妈妈的?”他谨慎地问她。
“在我已经不单纯的时候。”她模糊地吐出这一句。
“所以你的难过会沉重一些?”他的声音也轻得出奇:“我比你有一点点不同,我妈妈的离开,应该在我连半点思想也没有的时候,只是,到现在,我心里有的不只是难过,更多的是悲伤。”
她努力挤出笑容:“我带你来这里或许错了,我教会了你触景生情!”
他也苦笑,低垂着眼帘,没有提起来,她收敛了笑,看他低垂眼帘间的那一点光亮。她触动了,不是因为男人的泪,而是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着恨意,以及蕴藏在这份恨意中的情不自禁。
就在这时候,一道刺眼的灯光从远处射了过来,他惊动地转过头去,那道灯光迅速朝他铺盖过来。
“我们快点走吧,他们追来了!”他喊着,继而一把拉起她的手就往车子里跑去,上了车,他立即发动车子,朝前方拼命开去。
“开到前面那个街口,换一辆车子再逃!”她一边看看后镜,一边教使他。
他听她的话开过去,将这辆车子停在那里。
“这辆车是我朋友的,我有他的钥匙!”她带着他上了另一辆车。
后面那辆车追了过来,这条街道,停了他那辆车子,可是,早已看不到他的影子。他载着她在其他的街道上转,穿出了街道,直接冲上国道,一上国道,他就拼命疾驶而上。
“没追来了!”她高兴地对他说。
“谢谢你呀!”他由衷地回了她一句。
“当我是朋友就不用这么客气!”
他笑了笑,下一瞬将车子靠边停下。
“现在你要去哪里?”她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得意地说。
“看来你的自由很难控制,对不对?”她一针见血地说。
“单单这一点,你就比我幸福,但是,我不会顺从我的命运的,我一定会反抗!”
她点点头:“我看得出,不然你怎么会逃学?”
“我很不喜欢念书,学的都生意管理,我很讨厌这些,我喜欢的,就是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争取我需要的东西!”
“你想做什么?”她了解地笑笑:“不受束缚?还是想要一些平凡的生活,但有妈妈?”
他也笑了起来:“你有超能力吗?”
“怎么,我说中了?”她更深地去研究他。
他收起了笑,迅速去捕捉这一刹她飘过来的眼光,当她这眼光一到,他的心竟然莫名其妙地跳个不停。
“你是不是在酒吧工作的?”他重新找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她冲口而出:“你喜欢上我吗?”
她这一问,他立即尴尬得无地自容,一种难掩的羞怯顿时浮上了他的眼角眉梢,他勉强地牵动了一下嘴角,笑也笑不出,想开口说话,也无能为力,第一次遇到了这种压迫的问题,他是那样的惶然无措。
他竟然没有反驳,反驳她的自作多情。
“我不像你只念书,”她看到了他的窘迫,只好离开这个话题:“什么工作我都做过,除了出卖我自己人格的工作,其他的我都去做,我的生活就是这样。”她忍不住对他坦白。
“在这社会上,你的见识一定比我多!”他无奈地笑笑。
“但是我会很累!”她承认,尤其面对着他,所有都会变得更辛苦。
“你的家人呢?”他第一次牵涉进她的背景里去。
“我有一个哥哥。”这一点她不否认:“除了他,我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默默地点头:“你出来工作多久了?”
“在我没有妈妈的时候,我就工作了,”她的鼻子有点酸:“我拼了命工作,这个社会还是很热闹的,在工作的时候,我会觉得没有那么孤单,一个人,真的熬不过来。”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低下了头,当她眼眶中那滴泪落下之际,他伸手过去,轻轻地接住了,接在指间的泪水,迅速消失在指缝中。
“楚影!”他小心地喊了她一声。
她抬起湿润的眼睛来看他。
“我可以这样喊你吗?”他放低声音问。
她定在那里,没有回应他。
“你不开口,以后,我就这样喊你了。”他无奈地拉了拉嘴角。
“其实,你是弟弟,还是我是姐姐?”她默默地问:“我觉得你一直在照顾着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
“我二十一,”他悄悄地说:“现在,我们应该不只是萍水相逢了吧?”
她转身伏到车门上去,压抑地喃喃说:“我只想我们永远都只是萍水相逢。”这个声音太轻了,轻得连自己几乎都听不见,继而,她抬起身子来面对他:“我是姐姐,比你大两岁。”
“我们可以彼此照顾。”他脱口说。
“算是同病相怜吗?”她无力地问。
他开不了口,或许是的,也或许,在这个简单的理由之中,存在了更多连他自己都不理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