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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两个字，如刀刺向他的胸膛，他的身子有些颤抖，微微向后退了两步，那双眼睛像是两个洞，空洞得没有任何生气，兀自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她怕自己会不忍，说出真相，因为他看起来如此的孤单，就像是被秋风吹落的树叶，万般不舍，却隔不住秋风的挑拨，只能忍受割舍之痛，独自凋落。www.Pinwenba.com
他突然向前走两步说：“你骗我！是不是？”他的眼里出线了一丝亮光，似是想到什么，又说：“你要记住：我只爱你，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事实！”
叶子听到他的这两句话，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力推了他一把，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在打开车门的瞬间，她听到妍妍在叫谷硕的声音。
骗子！十足的骗子！戏演的多逼真，她差点就会为他心软，差点就又着了他的道。
爱我？爱我还把我与孩子晾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不闻不问？叶子忿忿的想着，随着脑子的混乱，气息也有些不稳。
“据说，阿硕追求妍妍时，很是大方，出手阔绰，经常给潘妍妍送花，直接送到国土局，而且一送就是九百九十九朵的红玫瑰，上面还写着“I LOVE YOU”非常浪漫，有时也请潘妍妍去吃饭，他会用菜盘摆出：妍，I LOVE YOU的形状。”这是潘局曾经告诉她的。
多浪漫啊！
而他那时追她，送她一支玫瑰还是在天桥上买的五元一支的。这差别，能比吗？
叶子越想越生气，怒气就好像是一个被吹大的气球，越吹越大，在体内不断的膨胀。
叶子回到办公室，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可能那些人出去办事的还没回来，有的又提早下班了，有的又去办自己的私事，办公室里没有多少人了，静悄悄的。
叶子有些紧张，她感觉自己就像做了贼，手里紧紧捏着一份过期的文件，里面夹着的是一张一百万的银行卡。那是胡总约她出去时，给她的，说是望她能把这份小小的心意带给符市，并且感谢符市对星辰的帮助；给她的是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可以直接支取或转存。
仅一个晚上，胡总的态度就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真的让人有些怀疑。
叶子站到符市长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他还在低头看头看文件。头也没抬。
听到她走到他桌前的脚步声，他才抬起头，看到是她，眼里变得温柔起来，如一片羽毛落在她的心里，没有重量，却能感受到它的柔软。
他静静的凝视着她，专注而又思付的目光罩着她，让她的内心有些忐忑。
这是收贿啊？帮他收贿，可是，若没有收下，胡总那张脸上写明了不准她拒绝，否则，她的下场会很难看。
叶子鼓起勇气，拿着那份去年的文件放在桌子上，掀开，露出一张银行卡。
符市微蹙眉，在她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却合上了文件夹，拿起，递给她，“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来问我。”
符市长看了看桌子，眼光变得有些凌厉，看向叶子的目光，似有暗示，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来，我签个字，这个招标只要公开就行！”草草的在文件上写了两个字，一个录一个是音，连体字，让人看不清楚。
叶子的心一沉，恍有所悟，他很少与她在办公室聊天，他很少与她在办公室谈心。原来，这里有监控，是谁的临控？是谁安装的呢？
他知道，为什么不拆除？是不能吗？
难怪，他总是谨小慎微，看似温润如玉，亲切和蔼，却目光如锐利，讲话从来不多一个字。他会有多压抑啊！
谁会知道，他那温柔的笑容背后，又会藏有多少难以启齿的隐忍？
他那么多日以继夜的工作，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到？
现在，她才知道，在他的那个位置上的人，必须是金刚不坏之身，打不死，累不倒，别人一巴掌过来脸不能红心不能乱跳，还要笑脸相迎，柔声细语。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法则，有些人自愿接受，有些人无奈接受。
他与叶子离的很近，叶子可以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
“这只笔写字真流利！”叶子有些尴尬的笑着，她只是想告诉他，她看懂了。
“既然喜欢，就拿去吧！”他的笑容依旧，眼神温柔的仿若能滴出水来，异样的情愫充斥了她的心怀。“拿着会好些。”这句话似有所指。
叶子抬起头，却抵制不住他的温柔，微微一笑，笑容淡如菊，“谢谢！”她明白了。
拿起那支还带着他的温度的笔，走出他的办公室，她的心中五味陈杂。
他是不是想告诉她，这些钱，拿着与不拿都一样，拿着会更能取得别人信任。
他就像是一个谜，她靠近后，才发现他有太多的秘密。
别人说他是某位高官的孩子，可他为什么还要受人监控？
别人说，他在这个城市呆不了多久，就要升职，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工作？
他那么从容自若却也受制与人吗？
日子似流水般流逝，叶子对符文的关注似是比以前更多了，他年纪不大，才三十过头，办事稳重，却如一个老年人似的，给她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
据说，他有一个未婚妻，也是高官之女，只是她没见过，想到此处，心中的酸涩泛滥开来。
“叶子，工作还好吧？”叶母把做好的饭菜全都摆在桌子上，走到叶子的身边，拉着叶子的手，眼里全是慈爱。
“还好，符市长挺关照我的！”叶子微微笑着，情不自禁提到他的名字。这段时间的相处，谷硕在她心目中的样子越来越淡，淡的甚至忘记了他长得什么样子，而符市的样子却刻在她的脑海中，他的一举一动在她心目中却越来越清晰。
他在人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俨然一副不可一世，君临天下的霸道模样。遥不可及。
在一般生活中，又那么亲切自然，温润如玉，睿智机智。
“你这几天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经常发呆，是不是。”
“妈，您多心了，是不是要吃饭了？我肚子饿了！”叶子打断母亲的话，有哪个妈妈不关心自己孩子的？所有的妈妈都喜欢唠叨个没完。叶子的妈妈也不例外。
自从那个男人出车祸死后，她就把母亲接到自己的身边，告诉了母亲，叶旺是她的孩子，并且给他上了S市的户口，让叶旺问她叫姑姑。叶旺，遗忘，她就是想抹去生命里的他，也想抹去自己曾经不堪的过去。
叶妈妈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震惊的，但叶子必竟是她的孩子，又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呢？她什么也不问，只希望叶子以后能嫁一个好男人，能好好的疼她，她也知道，叶子一定在外边吃了不少的苦。
叶子给妈妈租了个小区房子，房子比较大。本来请了保姆，可是，她母亲不愿意多花钱，就把保姆给辞退了。
叶子虽不说什么，但还是怕她母亲累着，每个月都会请钟点工来帮忙。
叶子洗了手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听到叶妈妈又在说：“叶子啊，看到可靠的对你好的男人就嫁了吧？”
“妈！”叶子装作不乐意了，“我才二十四！”
叶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直碗吃饭。
饭后，叶旺睡醒了，又闹腾了一会儿，才又睡着，叶子也累了，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今天住这里吧？时间也不早了，这样跑来跑去的不安全！晚上也好陪陪叶旺！”叶妈妈劝着叶子。
“好！”叶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拿起衣服去洗个澡。觉得时间还早，于是就打电视看新闻。
“我现在是在星辰会所，这里的大火还没被扑灭，听逃生出来的人说，里面观众席都是满座！”记者的声音还在播报。
叶子的身子就僵了，星辰出事了？火灾。
电视里新闻的镜头拍的不是太清晰，但她看到了符市长的身影，他在现场指挥灭火，并且不断打着电话。
里面至少有近千人吧？全在里面，若逃不出来她不敢想，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故。
她又该怎么办？那个胡总要是被烧死了就最好，若是没有她不敢想。只是觉得大脑都有点缺氧。
消防队忙碌的身影还在镜头前晃来晃去，那里很忙，很乱。
叶子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对叶妈妈说：“妈，我有急事，你先睡，不用等我！”然后，就去换衣服。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吗？”叶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叶子没有回答，表情凝重，推开门就往外跑。
叶子在混乱的现场看到符市的时候，他的眼里都是血丝，做事雷厉风行，与平时的温润儒雅完全不同。
看到里面的观众一批批被救出，他才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嘴唇有些干裂，声音叫得有些嘶哑。叶子拿了瓶水，拧开盖子递给他：“喝口水吧！”
“谢谢！”他的眼底有些伤痛，情思如缕。
“我去那边看看！”叶子望着他，心里都是心疼，她只想帮他减轻一些负担。
“你去哪里？”叶子刚转身，便被符市长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抓得她的手腕有些疼，他的表情很严肃，眼里尽是不舍和眷恋。
“我只是想到前边看看情况？”
“前面的火那么大，你又非专业人员，去了只会添乱！”符市长抓住她的手腕没有松开的迹象，反而越抓越紧，就好像前面是生死界，她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似的。
叶子觉得手腕都是疼的，但从他的手腕传递来的力度，却让她的心里装满了感动。
他在乎她，很在乎她。
叶子翘起嘴角，淡淡地笑道：“没事。”
“不能去！”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打断了。他的眼里有着惊慌，害怕，他的脸色惨白，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胆怯。
他用力一扯，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把她圈在怀里，手抚在她的腰间，手劲不断增大。
“你不能去，不能去！”他喃喃自语，“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来承担吧！”
叶子疑惑地看着他，又想到，现在这么多人，还有记者，要是被拍下来。
“你先放开我，我不去了！”
“放？”符市长却突然像个孩子怔了一下，抚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不放！我不想放！”
叶子急急的看了看那些忙碌的人们，他们没有人注意到她，可能别人还没发现。
“市长，别人看到我们这样，不好的！这是在救灾现场！”叶子附在他耳边，轻轻呢喃。
“是吗？”他笑了，那笑意只在眼底，“我只是救一个人而已，关系不大！”
他这是在谈情说爱吗？
这是在救灾现场，若是真要表白，也要挑个时候啊！
“我跟在你后面，决不乱跑，快放我下来吧！”
“这是你说的，要记住哦！”
叶子奇怪的看着他，心里却比蜜还甜。
放下她，他便又向别处走去，脸上有着憔悴，看得出他很疲惫，却也有着某种让人看不明的神情。
大火终于扑灭了。
清点了一下死亡人数：98人，受伤305人，这是一个怎么恐怖的数字啊！
看着抬出去尸体，叶子的心也跟着颤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看到那些烧得面目全非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这个世界的意外太多了，总让人防不胜防。2008的四川地震她没有亲眼见过，可是，这场火灾，她是亲身经历的。
天渐渐亮了，到场的人越来越多。
各个部门的人都来了，市委的人也都来了。
调查，询问一遍遍。
每个部门都在调查着事故原因，消防部长气得脸色铁青。
现场的每个公务员，全都战战兢兢，弄得人心慌慌，他们甚至感觉到空气都是稀薄的，呼吸都是困难的，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自己的政治生涯就会终结。
符文却依然从容，只是紧蹙着眉心，垂着长长的眼睫，不知他在想什么。
“可能这里的老板也被烧死了？不过没有看到他本人！里面有一些人烧得面目全非，跟本看不到人形。”一个穿着消防衣的人走来来汇报情况。
符文抬起眼眸，目光犀利，双目如锥，线条分明的脸，冷若冰霜，令人生畏，神色严肃，“我不要可能，我要准确的信息！”
“可是，他们根本分不出是谁？”
“做DNA！这是对逝者的尊重，也是对工作的负责！”符文完全没有了平时亲切笑容，做事雷厉风行，言辞也比往常犀利。
叶子比他更想知道那个胡总有没有死，若是死了还好，若是不死，可能也要坐牢吧？
但，他会不会供出她受贿，会不会牵连到符市，她不敢再去想。
这次失火，一定不会是意外这么简单。叶子心里暗暗思忖。
脑海中仿佛划过一丝明了，但看到忙乱噪杂的环境，竟没抓住。什么也想不起，什么线索也没抓住。
这善后工作还没有处理好，那边的官场便发生了‘海啸’。数名官员被处分，还有一些被撤乌纱帽，更有一些直接送进班房。
叶子每天上班都提心吊胆，市委办公室更是人心愰愰，来市委的人比往常要多，一批批的来，一堆堆的走，每天都忙的人仰马翻。
这次的事故很大，死伤人数太多，虽然隐瞒了一些，可是，报出来的数字依然让百姓无法接受，这次事故惊动了中央。
小到平民百姓，大到中央官员，人人关注，连平时拥挤的公路也变得顺畅了，因为公车也停开了，人人自危，人人自保。
而叶子这样打杂的人员，好像没有受到任何询问。符文也升职了，从副市升到了书记，据说，本把他调走，可他不愿意，就留了下来，是幸存的极少数官员之一。
叶子也说不上为什么开心？心情挺好。也许为符文升职，也许是为符文还留在本市，也许是因为她天天还能与他见面。
叶子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来都没有今年发生的事情多。从初夏时她变成了会所“公主”，再到被包养，再到市委，做了公务员，再到发生火灾这些事情都如走马观花，在她的脑海里回放了一遍。
天气渐渐转凉，转眼便到了圣诞，还好，这里的季节四季不太明显，永远没有飘雪，更没有寒冷刺骨，只是有花，很香，有太阳，很暖。
而叶子也到了25岁，她的生日便在圣诞节。
叶子本想自己25岁生日与符文一起过，但他只是淡淡的对她说：“生日快乐！”他的眼神比以往更深遂，比以往更含蓄。就如那天在火灾现场的一个拥抱完全是意外，而那更如梦一样被他忘记。
叶子总觉得符文明显在刻意压抑着什么，那深藏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但他那双饱含感情的双眼不会欺骗她。
她有时明明感觉到他那灼热的视线，但回头去寻时，却只能看到他思忖的目光，他有时也会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似是纠结。她却始终不懂，他在纠结什么，更看不懂他那复杂的眼神。
潘局也在这场官场风波中退休。
那个名义的干爹，在她进入市委后，真的没有再来找她，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与她发生关系。她为此也深感欣慰。
做了短短一段时间的情人，便分得了一套别墅，她觉得，值了。
而这次圣诞，她的“干爹”再次打电话过来，说是全家为她庆祝生日，他的口气据然是不容她拒绝。她只好等到晚上在这边吃完了后，再回去与母亲一起过生日，她不愿让母亲接触到这种复杂的生活。
其实，叶子也是不愿意去的，更多的是不想见到谷硕。那个男人曾经认为，浪漫是毫无利润可言的赔本买卖。而他却对着自己的新女友，做尽了女孩子认为浪漫的事情。她承认，自己是嫉妒的。但谷硕，从哪里来那么多的钱？他以前不是一清二白吗？
叶子实在想不通，难道，他以前只是为了骗她吗？叶子握紧拳头，挑起眉峰，恨意浸入眼底。
叶子化了一个浓妆，穿着黑色长丝袜，短靴裤，鞋跟有九公分高的长皮靴，显得更加妖冶性感，妩媚透骨。
叶子就是想告诉谷硕，她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叶子。
那个清纯的叶子，被他毁了，她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纯真，她就要让他看到她的改变。
当谷硕看到叶子时，只是用审视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过，便不在停留，似是故意无视她的存在。一直与坐在她身边的妍妍唧唧我我，两个个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小声说着动人的情话，惹得潘妍妍不时笑语阵阵。
叶子实在看不下去，她不知道那个无良的男人为什么会舍弃她？为什么会那么的绝情？居然对她连一点的感情都没有了。她借去洗手间的机会，呆在洗手间外的走廊，靠窗站着。
窗外，车水马龙，人群拥聚，那绚丽的节日氛围，似是离她越来越远。她感受不到任何节日气氛，更没有生日的快乐！
叶子喜欢看这个城市的灯，它们是这个城市的守护神，就像妖娆的美女，秀着自己最美的舞姿，把自己最靓丽的一面，展示给人们去看。
她抽出一支细细的女性香烟，点燃，红红的嘴唇在白净的烟上留下一圈红印，袅袅升起的烟圈，就如同那些烦恼，缠绕在她的周围，不离不弃。
她很久没抽了，只因那次符文说，她不适合抽烟，她便不抽了。
如今，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疏远，难道是因为他升职了，人变了吗？他的那种漠然，对她来说是一种伤害。
“想死我了？”突然有人从后面抱起了叶子，叶子有些厌烦的想把他甩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也觉得烦腻。
而他是她的干爹，不是符文，若是符文，她一定会张开双臂迎接。
叶子逃不掉，挣不脱，就感觉自己掉进了泥沼地，只能任自己往下沉。
叶子的心情是失落的，也是绝望的，好像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突然灵光一现，脑海里闪过。
“叶子，我真的舍不得你！真的。”
“我真没用！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护不住！”
她去市委上班前，他是这样说过的，自从那次后才没碰她。她忽然从中明白了什么，好像又看到了一丝转机。
“潘局，我是符书记的女人！”叶子终于扭开头，找了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张口便说了出来，并没有考虑任何后果，她只想结束与他这样的纠缠与束缚……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潘局的激情，也让叶子的发怔拉回了现实。
叶子冷冷的望着谷硕，眼底有着深深的恨意，却又故意装作对他出现的不在乎，“要不，我们走！”叶子挑衅似的看了一眼谷硕，又妩媚望着潘局。
潘局的脸色像猪肝一样的通红，尴尬地一时不知该把手往哪里放，赶快松开了叶子，清了清嗓子。
“树叶？”那个让人意外的声音，含着欣喜，含着怒意，含着期待，含着悲愤。
叶子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他曾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你到了25岁还没有嫁出去，我就认为你是在等我，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舒明羽？”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站在谷硕的身后，颀长的身材，还是那么张扬不羁，看似冷酷无情。
“叶子？叶子？”叶子听到后窗有人在叫她，她轻轻的贴到后窗的窗户边上，看到外面的人是舒明羽，才打开窗子。
“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在？”舒明羽一边傻笑着，一边用手挠着小平头，那时的他们也只有几岁而已，至于几岁，叶子自己也记不清了，但她记得是那时的计划生育最厉害的时候。
叶子白了他一眼，警惕地看着后窗外边会不不会有人经过。
“你还没吃饭吧？我这里有两个鸡腿，你先拿去吃！”舒明羽说完，便油纸包起来的两个鸡腿扔进窗边的桌子上，那纸都是被油浸透的的。
“你真好！我饿了一天了呢？”叶子两眼饿得冒绿光，拿起鸡腿二话不说，便往嘴里塞。光是闻到这种香味她都受不了，更没想到能吃到这么香的东西了。
“你爸妈又躲起来了？”舒明羽看着大口大口吃东西的叶子，眼里全是疼惜。
叶子的父母为了不让计生办的人抓着，总是东躲西藏，没人会去管叶子，叶子一个人总是在外流浪不敢回家，即便回家，也是偷偷躲在家里，不敢露面，因为，她听说计生办的人抓不到她的父母，就会把她抓进牢房。在这个人心愰愰的年代，亲情变得更加淡薄，稍与她家沾亲带故的人，都会因计划生育而被抓，来逼她父母就范。就因为这样，没有人敢让她进自己家吃饭，邻居都没人敢管她，她就如一个被抛弃的人，每天都只能靠舒明羽偷偷提供的食物度过。
“嗯！”叶子应了一声，便又低头吃起来。
“慢点！慢点！等一会儿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再给你端饭过来吃！”舒明羽的年纪与叶子差不多，他家比叶子家富裕些，又没有计生罚款，门牌上还挂个“五好家庭”。
“好！”叶子吃的太急，噎得眼泪都出来了，还不忘记应承着下顿吃的。她太饿了，太想吃顿饱饭，睡个好觉，而不是整天提心吊胆的，整天担心被计生办的人把她抓进牢房。
叶子，她的名字就如秋风中的落叶，总在摇摇摆摆，无法安定下来。
“你爸妈怎么给你起个这样的名字？叶子？”
“怎么了？”
“就像没人管的似的，随口就说出来的名字，太随意了！你说你是什么叶子？是树叶！”
“我怎么知道？也有可能是草叶子！没人管也能疯长！”叶子低着头，啃着最后一点肉，连鸡骨头都嚼碎了。
“肯定是树叶！”
“为什么？”
“因为我是树（舒），你只能是我的叶子，所以，只能是树叶！”舒明羽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话的样子很认真。
“你乱说！我自己都不知道算是什么叶子？连饭都没的吃，怎么可能会是树叶？”叶子白了他一眼，隔着窗户把骨头扔了出去。
“我管你吃饭，你就是我的叶子，以后只能是我的树叶！”
“那你要管我多久？”
“我有饭吃你就有饭吃，我有衣穿，你就有衣穿！”
“那好，你以后就叫我树叶吧，但要记住你的话！不能忘！我肚子还没吃饱！”叶子听到他的这句话，非常满意，她就是想吃东西，偶尔去邻居的菜园偷个萝卜，但还是不饱肚子，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看到萝卜都讨厌。
“你等我，我再去给你买两个肉包子！”
“好！”
“你把窗户关上，如果我没回来，你千万别打开，小心点，别让任何人看到你家有人，不然，计生办的人又要来抓你了！”舒明羽说完，看了一下四周没人，便像离弦的箭跑了。
叶子看到他远去的身影，心里非常开心，她今天又不用饿肚子了。
那时的他还不爱打架，是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那时的他，眼睛尤如夜空的星星，总是那么亮。
那时的他，最爱偷偷看她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那时的她，总盼着他能出现在她的视线。
他来了，她便不用再挨饿。
他来了，她便不用再害怕，他会帮她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不会让她被人抓走。
“她爸是犯罪份子，是流氓！被抓到监狱里了！”一个小男孩大声说着。
叶子正在远远的看着别的几个小女孩跳橡皮筋，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人，不知道这几个小男孩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边，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
叶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惊恐的看着他们。
“谁说的？”叶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是不相信，只是那种惊慌与害怕席卷了她。
“听大人们说的！”男孩子的嘴巴翘得高高的，用鼻子哼了一下，顺便还打了她一拳“犯罪份子的女儿！”
叶子不敢还手，两只眼睛泪汪汪的，胆小的她，怯怯地说：“我爸不是犯罪份子！”
“是！就是！不是怎么会被抓去坐牢！”小男孩大声叫着，旁边还有几个小男孩也在叫着，“是犯罪份子！是犯罪份子！”
“不是的！不是的！”叶子一边哭着，一边反驳，手紧紧的抓住衣角，脸色苍白的像一张薄纸。
“你爸坐牢会被枪毙的！”小男孩嚣张地又推了叶子一下。
叶子往后退了两步，趔趄了一下，才站稳，那毫无血色的脸，由于营养不良，变得有些透明。听到“枪毙”两个字，吓得有些魂不附体，两眼空洞得失去了焦距。
叶子的嘴巴动了动，轻轻才呢喃出声：“你胡说！我爸不会被枪毙！”
“枪毙！枪毙！”那四个小男孩一起出声，对着她大声叫。
叶子觉得天地都是眩晕的，她那时很小，并不懂法，她只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妹妹，她爸爸是好人，很疼爱她，怎么可能会被枪毙？她就多了一个妹妹怎么就犯法了？她不懂，真的不懂。她只想与爸爸妈妈一起吃顿饭，她也只想能在妈妈的怀里睡个觉，能在爸爸的怀里听个故事，怎么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