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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迟迟没能行动起来,他坐在离杜若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百般地想象着杜若被自己击中要害后的表情,决不会是现在这般木讷。
杜若坐了很久,泪水在脸上干结了,她也只是用手轻轻抹了抹。这时窗外的已是黄昏时分,夕阳透过路边的树枝斑驳地照在桌上,红色的,紫色的,蓝色的,混杂而不纯粹的颜色在桌面上变化着,她用手把遮住前额的头发向后掠去,这时那闪亮的手机提醒了她,她该打个电话回去,告诉婆婆她不回去吃晚饭了。
婆婆只是嗯了一声,也不问她跟谁在一起,几点回来,换了是杜若自己的妈妈,肯定是问题一大堆,而对于此时的杜若来说,还是这种冷淡的态度让她更为轻松自由,她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茶餐厅里的客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只有她,动也不动,粥碗收走后送来的咖啡和蛋糕一定是任西帮她叫的,她也懒得过问。只是粥加上咖啡叫她不得不去了趟洗手间,田石松发现天赐良机突然到来。他看她走向洗手间,这时候还没有到晚餐时间,喝下午茶又过了点,所以茶餐厅里人很少,他左右看看,并没有人注意他,他快步走向杜若的桌子,一把抓过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飞快地输入自己的手机号,按下拨出键,听见自己那怪异的手机铃声一响他便掐断了,并沉着地把手机放回原处。
就这样,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杜若的手机号码,出师顺利,看来进程也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他坐回到位子上,一口饮干了杯子里的绿茶,算是给自己庆功了。
下一步,下一步就该自己向接近她的路上进发了,哈哈。
田石松在心里哈哈大笑,他看见杜若又回到了桌前坐下,对着咖啡继续发呆。她幽怨的表情倒让他有些不忍,怎么了嘛,又不是什么纯情女人,感情于她不是件随意的事吗?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真是古怪。
田石松是多么渴望真正的爱情,那年他大学毕业到了厂里,本想抱得美人归,却不料迟了一步,就在他风尘仆仆赶到的那天,宇文慧竟然嫁给了一个工人!
在人事科办理手续的时候,陪他一起去的科长对他说:“小田啊,今天晚上你跟着我去吃喜酒吧。”他惊讶地看着科长,心想我谁都不认得,去吃什么喜酒啊。科长似乎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笑着拍他的肩膀:“新娘子跟你是一个学校的,没准你还认得她!新郎是我们厂里的劳模,群众基础好得不得了,几乎全厂的人都要去讨酒喝呢,反正就在食堂,你正好熟悉一下。”
听了这话,田石松不觉一颤,谁?和他是校友的,除了宇文慧还有其他人吗?
“新娘子……呃,姓什么……”他结结巴巴地想知道又怕知道。
“啊,是个难见的姓呢,她叫……哎——宇文慧,你来你来。”科长还没回答完他的问题,突然向门外高声地喊了一嗓子。
宇文慧“哎——”了一声便出现在了田石松的眼里,还是那双美丽的眼睛,还是那张娇柔的脸庞。
宇文慧更是吓了一跳,田石松目不转睛的眼神里,她惶恐不安:“是你——”
“真是说你,你就到了,怎么样,我说你们多半认得吧。”科长得意地说:“这样,宇文慧你把小田带到后勤部,跟刘大姐拿宿舍的钥匙。省得他到处找了,对了,婚礼的事都准备好了吗?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来上班呢,真是,还没嫁过去呢,就被传染上劳模精神啦?”科长笑着说。
“我……带他去了。”宇文慧像傻了似地听不懂科长的调侃。
“你怎么……”一直到拿了钥匙离开办公楼,宇文慧才放慢脚步,问田石松:“我听说你留校了呀。”
田石松没说话,他说不出话来,这突然的变故让他一时无法适应,他满腔热忱地奔宇文慧而来,却被她这当头一棒打得失去了主张。
田石松的出现也让宇文慧为之心乱如麻,一年多来,她努力强迫自己忘记他,她希望时间能为她淡化他在她心中的影子,细想想,在学校时,他们俩的感情还只是停留在田石松不懈的追求,和她不甚明了的推让之中,严格说来,他和她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恋爱的情节,可虽然如此,她心里还是酸涩难舍,那一段懵懵懂懂的爱情,并非如她想象中那样容易磨灭——尤其是那次在田间小路上的拥抱,分离时火车上轻轻的一吻,时不时地带给她一些甜蜜的回忆和随之而来的怅然若失。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只觉得生命的漫长无趣,自己就是掉落在枯叶上的一条小虫,枯黄干裂便是她整个世界。
宇文慧被分配在车间里,和基层工人一起三班倒,季钢便是她们班的班长。他比她大几岁,是个有六年工龄的“老工人”了。高中没毕业季钢就顶替病逝的父亲进了厂子,他在继承父亲职业的同时,还发扬光大老一辈的模范代表作用,连续六年先进工作者、三年市级模范的光环,使得身材并不高大的季钢成为每个职工学习的榜样。
季钢的性格也和他的名字一样坚毅,长到二十六岁他从来没对哪个女孩子动过心,可是宇文慧的到来,却让这个钢铁般的汉子乱了方寸。爱情来得突然,他感到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他开始心慌意乱,开始魂不守舍,种种爱情特有的感受他在短期内几乎尝了个遍。他偷偷地喜欢她,却鼓不起勇气向她表白,毕竟她是大学生,而自己连高中都没毕业,他从来没有为少读书后悔过,可是面对宇文慧,他第一次悔恨当年辍学工作的决定,不过——他又想到,如果当初他没有进厂子来工作,也许今天也不会认识她,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的变化没能逃过周师傅的眼睛,他一进厂就跟着周师傅,周师傅是个热心肠。一天下班的时候,周师傅喊住了他,等他把一切竹筒倒豆子般全告诉了周师傅,她笑了,这孩子总算开窍了。她拍着季钢的肩膀:“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可是季钢也说了自己的担心,他和她,总觉得有点不般配。
“什么呀,你是谁,怎么能看轻自己?你是市劳模,只有你挑她,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学生怎么啦,还不是要结婚生孩子?漂亮怎么啦,脱了衣服全是一样。”一席话说得季钢又臊又欢喜,对他和宇文慧之间的幸福生活,生出无限希望来。
厂办主任是个四十岁的修顶男人,一直没有结婚,看宇文慧的眼神总是那么大有深意,直盯得她浑身发毛。每次在路上遇到——不知道为什么老会遇着他,宇文慧就觉得他有话要说,她总是匆匆忙忙地跑开,生怕他说出什么让人尴尬万分的话来;而车间里有几个小伙子也跑前跑后地跟着她,同在一个车间里“接受再教育”的另一个大学生小孙更是公开向她表示好感,弄得她每天都疲惫不堪,不仅要完成工作,还要想方设法躲避开这些令人头痛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