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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田石松也会暗自叹息,回想与杜若之间发生的事,他总觉得有些莫名的荒唐,当初面对那些所谓的“出轨证据”,如果杜若不予理睬,他田石松又能如何?当真去网上散布照片吗?那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弄不好还会惹上官司呢。他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多骚扰她几回,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可是天底下就有杜若这样的女人,因为错在先,所以心里就怯了一层,这才给了他田石松意想不到的可乘之机。
今天杜若的表现似乎与平时大不相同,看来,这场游戏终于到了断裂的时候,田石松并没有特别不舍或者恼怒,但一想到自己在老家对杜若的朝思暮想,为了早一点回来,他做的种种努力,他的心里便充溢着不甘,不行,凭什么放过她?她又不是什么圣洁烈女,凭什么一通电话就想把他田石松的快乐掐掉?
杜若默默地举着电话,虽然那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不知道她的请求在田石松心里惹出的一串串反应,她只是被动地等待着,等待着电话另一端恶狼的大发善心,除此之外,她别无它法。如果田石松死咬住她不放,她也只能继续生活在噩梦中,永无重见天日的时候。
但田石松一直不说话,杜若在焦急的等待中越来越没有信心,她的泪水又开始奔涌,她绝望地刚想挂机,却听见了田石松那熟悉而又无耻的声音。
“我们见面再说。”田石松简单地回答她,他突然有一种言多必失的担心。
“求你……”杜若知道无可挽回,但她还是一再挣扎。
“你想逼我做出极端的事来吗?”田石松刚刚还在心里游荡的犹豫,被杜若苦苦的哀求一扫而空。哼,看来她还是怕我的。我又何必轻易放手呢?不管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起码也得再过一回瘾再说。这时,杜若美丽的容貌和娇柔的身体重又出现在田石松的脑海里,这使他重新坚定了信念。
面对田石松咄咄逼人的语气,杜若无计可施,她只能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在挂电话的同时,她似乎觉察出田石松的退意,她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明净的天空,“见面再说!”难道是自己的痛苦让那恶魔起了恻隐之心?
又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当杜若再一次被田石松拥紧得几近窒息,她突然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她不要再这样苟且偷生下去,等到自己的肾将父亲从死亡的边缘拉回这个世界,她将与父亲以及其他亲人,与这个世界彻底告别!她会想出一个好办法让自己“不留痕迹”地死去!她的死总能唤起田石松的一点人性吧,不至于在她死后还要去败坏她的名声吧,那么,从前发生过的一切,那些会让正则坠入深渊的秘密,就会随着她的死去,而永远埋藏。
其实,在每次赴田石松的“要挟之约”的前后,杜若无数遍地想到过自杀,但是,真正面对死亡时,她发现自己总是缺少勇气,少女时代,她最钦佩的就是历史传说和文学作品里那些宁死不屈好汉,那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女,“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每每读到这样的诗句,她心里便充满豪气,她鄙视为了活命而做出的变节,在她的思想中,人活着,难道只为了一口气吗,人的尊严面前,生命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当她遭遇田石松胁迫,当她面对人生中最大的屈辱时,她的豪情萎顿了,死,这个字带来的阴森恐怖让她退却,她想活下去,她发现生命中除了豪气万丈以外,还有许多令她无法割舍的留恋。她不能因为一盆脏水泼身,就轻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贪恋活着的美丽,却没有想过,除了死亡,她还有其它的方法摆脱魔爪的侵扰,她为了掩盖曾经犯下的过错,一错再错,在阴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至今天,她再也无法忍辱偷生下去,因为她尝够了生不如死的折磨,因为她想到,自己腌脏的生命竟然不是全无用处,还能挽救病危的父亲,或许,老天爷留她在世的目的,便是以此作为她最后的救赎吧。
救回了父亲,她在世间的任务便结束了,杜若完全感觉不到此时田石松气喘吁吁的亲吻和抚摸,她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自己死去后宁静安详的脸。
田石松不知道怀里的美人一心赴死的决心,他尽情释放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激情,正在这时,杜若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使劲儿搂住她不让她去接,其实,杜若并没有听见铃声,她正沉溺于自己编织的死亡童话中,可是这电话不屈不挠地响下去,断掉后再响,一遍又一遍,弄得田石松兴味索然,他松开杜若:“快去接电话吧,真是烦人。”
杜若默默地走到椅子边,从包里掏出手机,是杜薇,她心里不觉一沉,脸也热了起来,似乎让妹妹撞破了她的“奸情”,又似乎,这急切的铃声里,含着某种不详的哀音。
“姐,姐姐……”电话那头,杜薇早已是泣不成声。
“怎么了?”杜若问道,她的心开始狂跳,手也发抖了。
“配型不成功,医生说不成功……”杜薇呜咽的声音听起来既不真实又不清楚,但杜若却完全听明白了,霎时,她心里的一盏灯扑地灭了,昏暗中再次出现了一张宁静安详的脸,可那不是自己,而是她的父亲。在她编织的死亡童话中,主角早已易人,她的父亲,将在她的童话里,向这个世界挥手作别,不,死亡不是童话,死亡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魔,正扑向她的父亲。
手机掉在了地上,杜若呆呆地站着,田石松走过来捡起手机放进她的包里,回身一把将杜若拉入怀中,杜若像一个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看见屋子便冲了进去,不管那未知的屋里是住着神仙还是恶鬼,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田石松。
田石松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何时奢望过有朝一日杜若可以回应他的热情,他低下头看去,杜若正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呜呜咽咽地痛哭。田石松太惊异了,这一抱一哭都出其不意地让他无所适从。在与杜若的畸形关系中,田石松因为深知杜若对他的痛恨,所以每次他都非常粗暴,他似乎是在杜若身上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对人生的失意,对命运的不公,他心里郁积着太多的愤恨和愁闷,他的感情生活一直处于压抑之中,面对杜若这个由高傲和卑微构成的矛盾体,他在心里结了几十年的毒瘤,终于得以肿消脓出。
现在却不同了,杜若在他怀里哀哀痛哭,他和杜若终于是以男人和女人的身份相拥在一起,他的怜惜之情瞬间涌了上来,他轻轻地拍着杜若的背,想让她安静下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杜若哭了很久,田石松才开口问她。
“我的肾和爸爸的……”杜若就好像没听见是谁在发问,也许她只是想倾述,而不管听者究竟是哪一位。
听着杜若断断续续的述说,田石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溺水无救的人,默默地沉入水底,他没想到杜若在满足自己的**之时,心里竟承受着如此巨大的重负,换肾!她要用她柔弱的身体,顽强地把死亡边缘的父亲拉回来!
这怎么可能!换肾,这听起来虽然并不陌生,但似乎与自己相隔遥远的名词,就像山谷的回音一般,在田石松的耳朵旁边不停地回响,让他如坠梦魇般地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虚幻,他坐在床边,却感到身体在虚浮地打飘,换肾?她?她会不会死啊!她看上去是那么虚弱!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杜若,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搂着她,他不觉羞愧万分,赶忙松开了胳膊,扶她坐在床边,自己则搬了张椅子坐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他想劝劝她,可又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他下意识地掏出烟来点上,他看见自己夹着香烟的手,微微地颤动,轻烟弥漫中,他仿佛看到,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病床上正躺着一个垂死的男人,气若游丝地等待着拯救,而那个为了挽救他拼死努力的女儿,却在这灯光昏暗的地狱里,接受他的百般蹂躏!杜若的父亲,那个在病榻上消蚀着生命的男人,应该是他的同龄人吧!试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女儿,也有这样的经历,他会不会和那个糟蹋女儿的魔鬼拼命?一定会的,会的!真有那样丑剧的话,他非杀了那个恶魔不可,田石松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今天——不,此时此刻,这样的丑剧并非臆造,却正在上演,他自己,就是那个魔鬼,那个有可能与他拼命的男人,却躺在白色病床上,奄奄一息,啊,他为何会变得如此没有人性?田石松心里翻江倒海,额头上不停地冒出冷汗。杜若仍在低着头啜泣,田石松站起来走到门口,他只想快点离开,离开这卑劣的场所,离开曾经泯灭良知的罪孽,可是,他转念一想,他不能扔下伤心欲绝的杜若不管,她这样子,还能自己开车回去吗?
“那个……小杜……”田石松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这称呼连他自己听起来都像是一个嘲讽。
杜若突然被惊醒了,她抬起头来,看见田石松站在她的面前,好像完全换了个人,她不知道在她哭泣的几分钟里,田石松,是如何经过炼狱的火烧火烤,脱胎换骨,已非那个杜若熟悉的、几近变态的魔鬼。
杜若也陷入了混乱,她有点晕,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坏蛋的面前伤心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