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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琪,这可不是后悔的时候,要不是我们拖拖拉拉,这孩子的病不会变得这么重,都是因为我们缺乏正确的认识,犹豫不决的,把他害得还不够惨吗?早点去看心理医生,哪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现在送医院还是有救的,起码可以缓解病情,我已经打听过了,只要坚持吃药,病情能够控制后是可以出院过正常人的生活的。www.Pinwenba.com”任西很急,他现在伤成这样已经帮不了家里什么忙了,姜玉琪要是反悔,后面的日子简直等于活在刀尖上。
“可是,孩子太可怜了。”姜玉琪知道任西说的有道理,可是一想到曾经听过的有关精神病院电击捆绑之类的传闻,她不由得浑身发抖。“如果他在那里面发病,他们会用电棒打他……”
“别说了,玉琪,不会的,我找过认识精神病院医生的朋友了,拜托他们关照浩浩,你别东想西想的。再这样下去,浩浩的病会更加严重,那就更可怜了,玉琪,你不下狠心,孩子可能被我们害死。你再想想,还有任翔呢,你就不担心任翔吗?你就忘记他那天拿着刀是要砍任翔的吗?”任西看了看手表,医院的车就要到了,得赶紧说服她才行。
听他这样说,姜玉琪不再争辩,是啊,一个儿子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要再失去另一个吗?她蹲下来,趴在任西的轮椅上呜呜地痛哭。任西拍着她的肩膀,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来。
就在任西家里一团糟的时候,公司又传来坏消息,副总王兵,因为主管业务,早就觊觎老总这个位置了,平时就已经在挖墙角的他,趁任西不在,把公司的业务几乎掏了个空,偷偷地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任西除了关掉公司没有后路可退。
任浩送进精神病院半个月后,任西出院了,他的接骨手术很成功,但因为伤到了神经,医生对他完全康复表示了担心。出院的第二天,姜玉琪正式提出了离婚,任西二话没说就在离婚协议上盖章签字,两人的缘分终于到头了。他们似乎都暗地里轻舒了一口气,因为他们明白,这种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如果维持,今后就不是过日子而是熬日子了。
从民政局走出来,姜玉琪把推着的轮椅交给护工,勉强地朝他笑了笑,举起手轻轻挥了挥,就义无返顾地转身离去,或许这段曾经给过她幸福的婚姻,最后留给她的只剩下了耻辱和痛苦了,她多么想快一点走出这段不堪回首的生活,多么想快一点忘记任西和这个曾经存在了二十多年的家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忘记他知道了她那丑陋过去的事实。
所有的人,都在急于忘记一切让自己蒙尘的过往,都在急于逃出需要遗忘的日子,离婚是手段之一,更有甚者,像田石松那样,动用了失去生命这样悲壮惨烈的手段。
任西望着远去的姜玉琪的背影,他抬起头,对着头顶被树枝割裂的阳光,心里狼嚎般怒吼着:“啊——”他有多少话想喊出来,可是最后只有这一个啊字,还只能憋在心里不能出声,他的眼睛被阳光刺得酸痛,低下头时感到眼前漆黑一片,不知什么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了。
几个月后,他终于可以拄着手杖走路了,练习了几天后,他去向主治大夫辞行,大夫看着他的腿直摇头,问他为什么执意要急着要出门,能有什么天大的事一定要现在去办,不能等到恢复以后吗?
恢复以后?任西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但他在心里自语:“不,我得走出去,我必须走出去,在这里多呆一天都不能,我觉得我也快要疯了,我要疯了,也要跟任浩一样,被关进疯人院里去了。”
杜若离开他后,任西不是没有想过她。但原本应该会蚀骨的相思,被家事所扰减轻了许多的苦恼。只有某天的夜半,他在半梦半醒中仿佛听见自己在喊:“阿若,救我,阿若,别走,阿若啊……”猛然惊醒的他,空对着天花板上隐约的月光,感到两行热泪从眼角滚落。热热地,滑过鬓角,钻进了枕间,后半夜,他枕着那一点湿意再也无法入眠,他是不舍得再睡,似乎那一点湿湿的泪痕,因沾染了杜若的气息而显得格外珍贵。
任西关闭了公司,离开了姜玉琪,告别了判给妈妈的任翔,拄着一根手杖,不管去哪里,只要离开这个城市远一点,再远一点,等他伤透了的心,平复下来,能冷静地再次接受这个城市为止,在此之前,他将随性远游。至于他的腿,能恢复就是奇迹,不能恢复就随它去吧,家都没了,爱人也早就离去,还要健康的腿作什么?他突然就从一个乐观向上、积极进取的企业家,变成了悲观失望的宿命者。
他却没料到,还没等他离开伤心地,就偶遇伤心人。是老天怜惜他,还是老天嫌惩罚还不够彻底不够绝?
任西还是把手帕递了过去,他忍不下去了,他能控制住自己没有去揽她入怀已属不易,怎么能任她这样伤心哭泣下去。但杜若并没有接,她像掉入了一个封闭的牢笼,忘记了身边还有个任西。泪雾朦胧是牢笼四周无法突破的坚壁,虽然身在坐满了乘客的火车,却像是只有她一人的天地。任西的手帕她并没有看到,他的关切也没有感觉到,因为那些都是墙外面的事,与她无关的事。她只要痛痛快快独坐哭泣,为她自己哭泣,为自己许多天不能畅快地流泪而哭泣。似乎在哭泣结束后,会有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为她打开,一个没有过去,没有回忆的新世界,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新世界。多么奇怪的现象,她竟然依赖上了这场意外的痛哭。
任西见她不理会自己,轻轻地拉过她的臂膊,伸过头去看着她的脸,细心地用手帕为她拭泪。
关在闷室里的杜若被惊扰了,她的脸被手帕温柔地触碰,她呆呆地转过头来,迎着她的是熟悉而陌生的任西和他心疼的表情、深邃的眼神,她似乎没弄懂,身边怎么会有任西,难道这一年的时间,是她做了场梦?她和任西从来就没有分手?她坠入了混沌之中,她眯起泪眼,看着任西,满脸的不解。
任西再也无法自控,他被她傻傻的样子刺得心痛万分,冲动地拥住她,死死地不放手,好像不这样她瞬间就会像过去的一年似的不见踪影,但杜若并没有什么反应,她还在迷惑,她在哪里,这个男人,刚才摔倒的男人,是谁。摔倒的男人!她猛地记起了刚才的回忆,回忆中正则扑倒在地时的狼狈样子又那样活灵活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他又痛又窘的笑声又响起在她的耳边。啊不,这个男人不是正则,她开始挣脱他的拥抱,虽然力气不敌任西,但她倔强的挣扎还是让任西松开了臂膀。他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说:“阿若,你怎么了,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别那样喊我,任总。”这时杜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思维,听见他的称呼不觉一阵恼怒,好像他这样喊她也有她的过错。因此,她不仅对他着恼也对自己感到失望,冷冷地推开他的手。
任西悻悻地松开手,但还是直愣愣地看着她。
“想知道什么,我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杜若不知不觉冷硬的话语冲口而出。但任西不依不饶的注视,注视里满含的关切,又让她觉得自己的恶劣态度有点过分。她停了停又说道:“没什么事,我离婚了,正打算回妈妈那里去。刚才只是想起了其他事,有点失控,与你无关。”杜若似急于要撇清与任西的关系,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
任西没有说话。他把盯着她的眼睛挪开,目光空洞地看着车厢的前端。“与我无关,当然。在这个世界上,现在,还有谁是与我有关的?我就是一个瘟疫病毒的携带者,谁遇到都要逃开,谁都避之不及啊。”他绝望地冷笑了一声,把头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任西的落寞没有逃过杜若的眼睛。她的心有一块地方开始软软地蹋陷,不忍地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说,便也靠在椅子上,沉默了。
一对曾经肌肤相亲的男女,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遇见,却不交谈不对视,像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不过是凑巧坐在一起的乘客、是此刻相遇彼时分离再相遇仍是漠不关心的路人。
相同的是,两人都靠椅坐着,一动不动,似乎只要谁有了动静,哪怕只是换个坐姿,就会破坏了和谐的氛围。和谐吗?
和谐吗?任西的脑海里一直响着刚才杜若的那句话:“我离婚了——我离婚了——我离婚了——”她离婚了?她离婚了!他们分手是在一年前,为什么到现在她却离婚了,如果知道终有一天他们的感情会破坏到她的家庭,如果知道自己的家也是朝不保夕,他们的关系会有变化吗?他们还会分手吗?早知今天,何必当初!当初若是他坚持了,他们的人生,会因此而大不同吧!当初他为了她而离婚的话,她还会那样绝然地离他而去吗?当初他要是肯纠缠她,像个痴心的男人那样死缠烂打,不肯放她走的话,今天的他们,还会这样人在一处,心分两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