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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透露一下。”秦大江得知了事情原委,在电话里叫了起来,“这是田大刀的事情,为什么让我们出钱?”
“一人有难,八方相助,我们帮田大刀也是帮自己。你别吼,我一会儿就上山。”
此时侯卫东已经能独立开车,他从交通局提出了那辆皮卡车,慢慢开上了山。
听了侯卫东传达的赵永胜和粟明的意见,习昭勇黑着脸,道:“田大刀这头猪,大家都在梯形开采,他非要用直壁。出了事情拍屁股走人,让我们几个给他揩屁股。”
侯卫东点名道:“大江,你是我们碎石协会的大哥,有什么主意?”
秦大江的石场出过一次事,有过切肤之痛,吼叫一番以后,平静了下来,道:“我倒是有个想法,田大刀人跑了,石场还在。我们可以对田大刀石场进行安全改造,只要石场动起来以后,他这个石场的钱就可以用来支付医药费。”
侯卫东眼前一亮,道:“还是秦老大聪明,我支持这个意见。每家都拿点钱出来,存进碎石协会的账户,一部分付两位伤员的医药费,一部分整治田大刀石场。石场重新开业,赚的钱归碎石协会。”
习昭勇也赞成这个方案:“我们每家出两万,就是八万块钱,够用了。只是田大刀石场出了两次事故,大家都认为这个石场风水不好,恐怕没有人愿意来做工。”
田大刀石场就位于尖山村,曾宪刚很熟悉情况,道:“杀个公鸡避邪,再请个阴阳先生做点法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要彻底整治这个石场,不能再出事故了。”
侯卫东趁热打铁道:“钱由秦老大来管,整治田大刀石场由宪刚来管。宪刚是尖山村的人,又是村委会主任,是最合适的人选。”
四个人简单吃了饭,没有喝酒,坐车来到了田大刀石场。虽然事故过了好几天,石场还是狼藉一片,残破的衣服,丢弃的工具,不少石块上还有黑色的血迹,进场口是厚厚的一层鞭炮和钱纸的碎片。
侯卫东、秦大江、习昭勇、曾宪刚都是石场老板,面对着惨烈的断壁残垣,同时沉默了下来。
一个老太婆站在山梁上,当她看清了来人,又哭又骂道:“你们这些天杀的,开石场害人命哟,我们村死了五个后生仔了。”骂了一会儿,山梁上又来了几个人,又劝又是拖,将老太婆弄下了山梁。
秦大江表情很沉重,道:“老曾,这个石场要好好改造,多花点钱也没有什么,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敲定了解决方案,侯卫东给赵、粟两人分别打了电话,书记、镇长这才将悬在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放了下来。
四个石场老板一共出了八万,作为解决事故的基金,交由秦大江保管。习昭勇送了三万块到医院,基本将前期医疗费用了结,曾宪刚则立刻着手整治田大刀石场。
侯卫东带着钱下山,交给了分管副镇长唐树刚,青林镇诸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侯卫东刚回到办公室,桌上电话就响了起来。粟明热情地道:“卫东,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听到粟明热情的声音,侯卫东心里就犯憷,很是郁闷地想:“这次又是什么难题?”
侯卫东进了办公室,粟明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叠图纸,摊在桌上,道:“上次你给我说了建新镇的想法,我觉得很有道理,这是我请设计院做的新镇规划。如果新镇依照这个来建设,肯定是全沙州市第一流的场镇。”
侯卫东将图纸看完,道:“总体上很漂亮,我有一个小建议,现在沙州开始出现新型住宅小区,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新月楼。小区里有绿化等设施,和以前国有企业的家属院相似。我建议将楼房考虑成小区式建筑。”
讨论了一会儿,粟明道:“赵书记对建新镇的方案一直没有兴趣,我的意思是曲线建镇,第一幢楼就修敬老院。这一块是你在分管,严格按照图纸的位置进行建设。”
侯卫东不觉头大,道:“粟镇,建房子倒是容易,如果搞曲线建镇,基础设施怎么办?这一关肯定绕不过去,还得堂堂正正提出来,在全镇干部中达成共识。”
粟明苦着脸,此时他有些理解秦飞跃为什么要和赵永胜针锋相对了。
赵永胜具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办事能力强。可是受到年龄、学历等诸多限制,他办事偏于保守,指导思想就是不出事,创业则不在他的思考范畴之内。前任秦飞跃从乡企局下来,雄心勃勃,一心想干大事,被党委书记赵永胜压着,施展不开拳脚,终于因为管理乡镇企业、基金会等问题而全面开战。
如今,粟明遇到了与秦飞跃同样的问题。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道:“曲线建镇,这个决心不能变,第一幢建筑仍然是敬老院,就从新老场镇交替的地方开始。”
侯卫东回到办公室,取了一个小笔记本,在“重要工作”一栏,加上了“筹建敬老院”。排在筹建敬老院之前的,是殡葬改革工作。写了这一行字,他又在筹建敬老院之前,加上了“红坝村建桥工程”。
场镇卫生等日常性事情,则被排在了“一般工作”一栏。
在小笔记本的倒数第一页,则专门记着上青林石场的事情,其中“黑娃”两个字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侯卫东始终不相信黑娃在三岔口吃了一个亏,会忍气吞声地罢手,说不定还有大事情要发生。
每天上班之前,他都要将这个小笔记本翻来看看。如果有什么进展和异常,就在栏目后面记上一笔。这是沙州学院副院长济道林曾经讲过的一个提高工作效率的小窍门,侯卫东将这个小窍门记在了心里,用在了工作之中。
看到了红坝村建桥工程的记录,他给晏道理打了一个电话,道:“这几天事情挺多,一直没有到村里来。”
晏道理呵呵笑道:“领导当然事情多。我说过,你不必到村里来,有什么命令,打个电话就行了,我绝对处置妥当。”自从决定修建红坝桥,晏道理对侯卫东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转弯,言听计从,再不死打烂缠。
秦飞跃在离开青林镇之前,搞了一个村村通电话工程。在方便了老百姓的同时,也方便了驻村干部。以前大事小事都要到村里走一趟,近一点的村无所谓,远一点的村,驻村干部就是一个苦差事。现在有了电话,只要不是特别复杂的事情,用电话就可以安排。在这一点上,所有的驻村干部都感谢前镇长秦飞跃。
签了以石坡换石桥的协议以后,晏道理最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动手修桥,问道:“侯镇,这红坝桥什么时候动工?再不动工,暴雨季节一来,就只有等到秋季才能动工了。”
“工程上的事,急也急不得,老婆婆纺线——得一手一手地来。我去催催交通局的刘工程师,看看图纸出来没有。”侯卫东又给晏道理打了一剂强心针,道,“老晏,你放一百个心,修桥这事已经签了合同,对方是大公司,绝对不会为这些小事毁约。”
晏道理心思多,疑心也重,道:“毁约这事太普遍了,如果那个女老总觉得吃了亏,不同意修桥的方案,红坝村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高兴了一场。”在他心目中,河边的石坡没有什么用途,用石坡来换石桥,红坝村占了大便宜,因此常常担心那位年轻漂亮的女老总会反悔。
侯卫东故意不客气地道:“还是以前的那一句话,修桥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村里扯皮的烂事就由你来打发,少鸡巴烦我。”
晏道理听了侯卫东这粗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安心了,道:“只要把石桥修起,红坝村绝对给侯镇挣面子。如果桥修不起,遇到啥子事情,我就不管,让你来收拾烂摊子。”
侯卫东又给刘维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他似乎也能感受到刘维趴在图纸上的专注神情,慢慢增长的眼镜圈子,以及如爱因斯坦一般的乱糟糟头发。
“老兄,图纸什么时候出来?”
“你这个烂图纸,还值得我动手。我让小夏将这个图画了出来,这是支援地方建设,不算接私活。”石桥设计费实在太低,刘维当上了工程科科长,事情多,也就看不上这点小油水了。
打了两个电话,侯卫东又将手中诸事理了一遍。除了黑娃之事,工作上最棘手的是修敬老院和殡葬改革。敬老院原本不复杂,只是由于赵永胜不支持建新镇,这才变得复杂,而殡葬改革则如一块石头,压在了侯卫东心头。这是一件涉及全镇的事情,而且是大姑娘出嫁第一回,没有经验可以参照。
侯卫东下楼来到了社事办苏亚军办公室,屋子里坐了好几个村干部。进屋以后,将红塔山取出来,扔了一圈。对村干部来说,红塔山就是很好的烟了,大家笑着点火。
等到村干部离开办公室,侯卫东对苏亚军道:“去场镇转一圈。”
曲线建镇的事情,目前还是秘密,只有粟明和侯卫东两人知道。侯卫东带着苏亚军,边走边说:“敬老院的标准要高一些,要留下活动场地和伙食团的位置,还要考虑今后扩容问题,至少要有四五亩地。”
这就与去年的方案有些差别了,苏亚军愣了愣,道:“民政局的补助只有二十万,如果修得太大,镇里付不出这么多钱。”
侯卫东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慢慢地将苏亚军的思路纳入自己的轨道,道:“敬老院是公益事业,办好此事功德无量。我的想法是将下青林五保户全部收进来,至于钱你就不要操心,实在不行,号召全镇捐款。煤厂老板、石场老板,还有做木材生意的老板,可以让他们赞助。原先的敬老院虽然房屋是危房,但是地理位置还不错,那个位置就用来修门面房,卖出来的钱也可以补充修敬老院的差额。”
“哪里找得到这么大的地盘?”苏亚军脑袋里只有原地重建的想法,侯卫东的思路与以前的完全不同,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我们要跳出以前的框框想问题,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绝对是建敬老院的风水宝地。”
侯卫东带着苏亚军到了老场镇北侧,上了一个小山坡,就见到一大块平整的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