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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少泽灰白着脸步步后退,张嘴却无话可说,他再不愿承认也无法否认,对于傅华衣来说,她的这些话没有半句不实。他如何能不知,母亲与红鸾她们的过份,可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与妹妹呀!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吃亏受辱而只当视若不见?
傅华衣嘲弄道:“今日若不是你的母亲和哥哥姐姐拼了命的想要治罪于我,又岂会丢这么大的人!我告诉你这叫什么,这叫自取其辱!
三哥,什么是你眼里的亲情,什么是你认为的是非对错我不懂,而今我也不想懂。世人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没有时间帮我报应那些害死我家人害得我如此凄惨的凶手,那便由我自己来给。”
“你,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母亲和红鸾?”傅少泽呐呐问道。傅华衣道:“你能让你的母亲不再日夜想着杀掉我吗?你能让傅红鸾把抢走我的东西还给我吗?”
傅少泽道:“五儿,我会劝母亲的,她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至于华家,你只是个姑娘家,那些东西你要来又有什么用?在傅家你不愁吃不愁穿,有三哥护着你不就够了么?”
“呵……呵呵……呵呵呵呵……”傅华衣耐不住地摇头,她用袖子掩了唇媚声笑道,“我一直以为,说起伪君子,白洛尘若称第二,这世间将再无人敢称第一。然而如今见了三哥,我才发现,从前的五儿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傅华衣,你什么意思?”被人这样当面嘲讽,傅少泽不由恼羞成怒,额上青筋暴起。傅华衣的视线越过他落到站在不远处,安静听着他们谈话的白洛尘身上,轻笑:“等我哪天把她们都弄死了,三哥能够原谅我的时候,我自然便可以原谅她们了。”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傅少泽握紧拳头,咬牙切齿,让人担心他很有可能一个忍不住,就会给傅华衣一拳。傅华衣笑道:“呵……三哥的敬酒我已经吃得够多的了,如今正想尝尝三哥所酿之罚酒的味道。”
傅少泽气恼地举起巴掌,傅华衣抬起脸,淡淡道:“滴水恩情铭在心,眦睚仇怨刻入骨,你敢动我试试?”
尽管她已经知道了,这个哥哥对她的疼爱完全就是大房剩下来准备丢掉的垃圾,可是看在他的确让从前傻傻的她感觉到了亲情的份上,她还是能警告则警告,不愿对他出手。这若是换成其他人,她不会浪费唇舌警告。若是其他人敢对她出手,她会让越影直接废掉。
“你……”傅少泽抬起的手,不知怎么忽然打不下去了。这个五儿,还是他自小带着玩的五儿吗?她的眼神这样锐利,看得人心口发凉,竟莫名的有些害怕。
当然,傅少泽不承认自己是害怕了,他愤然地放下手,道:“三哥真后悔,这么多年,真是疼错你了!”他说完,迅速转身恼怒而去。傅华衣没所谓地轻轻一笑,也悠然背过身去。
白洛尘这才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温柔地笑着轻声道:“不过一月阔别,五儿变得可真多。聪惠机智之能,真真是叫人拍案叫绝!”
“那么白大哥,有没有觉得五儿比原先更加有魅力了呢?”傅华衣轻声笑着,侧起脸来看身边的男儿。
但见他面若满月,色如春水,颊带桃红,目缀秋波。眉形秀气不乏挺拨,下巴柔和亦不缺刚毅。唇角微扬,温和勾缠间,平生出万种情思。这是一张天然柔韵的脸,即便是怒也让人感觉到似在笑,即便是瞪你也带着万千风情,叫人转盼流连。
斜阳在他月白袍面上洒出一圈银色的淡光,银丝蓝线在袖口边随意勾勒出一朵朵飘然而过的云。他抬起修长洁白的手抵在额上,仿佛在挡着刺目的阳光,逆光下,那指缝间粉红通透,泄出他一袭洁净与温柔。
“自是比从前有魅力得多,也有趣得多了!”白洛尘轻快地笑道,“有趣到,白大哥都后悔当初没有更仔细更好地疼爱你了。”
傅华衣掩唇一笑,无限娇羞:“白大哥若是后悔了,可以去请求圣上再赐我嫁你为妻的啊!到时候,白大哥想看什么,五儿都给你看?”
指间微一个抖动,白洛尘面不改色,依旧温柔:“呵……圣上旨意岂是儿戏,白大哥即便有心,亦不能违逆圣意啊!”
“白大哥的意思是说,倘若没有圣旨,你便会复娶五儿入白家了是吗?”傅华衣媚声娇笑。白洛尘却是严辞律己,哪怕他们之间似是寻常闲聊,他也坚决保持冷静不被人绕进去以至说错话,仍然笑意盈盈应说:“倘若毕竟只是一个词,这世间的事若是假如怎样便能怎样,便也不会出现这样一个无奈的词藻了。”
“哦,白大哥是说当初休掉五儿全是圣上旨意所迫实属无奈,五儿明白的!”傅华衣乖巧点头,不放过他话语中任何可钻的角落。白洛尘抵在额角的手顿了顿,稍候才拿下来,温柔地拨开傅华衣额前的碎发。
“白大哥就知道五儿最体贴了!”他声音仍旧柔如春水,然而广口阔袖挡住的角度,唯有傅华衣看到他嘴角的弧度撕开温柔裂出了一道邪佞。他眉目依旧温和,笑容却悄然变得如狐似妖。
傅华衣踮起脚尖,手搭上他的肩膀,红唇附在他耳边,似浅吟低喃:“五儿的体贴,白大哥从前不过才看了千一而已。五儿还剩九百九十九,接下来,绝对会让白大哥看个够本!”
“哦,那么白大哥……拭目以待!”白洛尘哈哈笑着一个伸手,环住她的腰微一使力便将人带进了自己怀里拥住。感觉到傅华衣那一瞬间的僵硬与抗拒,他终于真正满意地笑了,还以为是猛虎下山,原来也还不过是一只佯装强悍的小野猫啊!
这,应该还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吧!三年的婚姻生活,人前他们相敬如宾,人后前敬如冰,便连牵手都不曾有过。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们竟会在不是夫妻的关系下于人前做出如此奔放的举动。后头跟着奔来行去的仆从下人们,顿时都装模作样低呼着捂住眼睛,露出大大的指缝。方才左相与五小姐说的话,他们全都听到了,原来左相大人对五小姐还是这样的情深依依难分难舍啊!
左相大人比从前还要俊了,简直就跟传说中的仙人一样。若是五小姐也还是从前最美的模样,他们之间的拥抱必然会羡煞这世间所有人吧!此刻,虽然他们抱着的画面给人感觉也很美,但因为五小姐的丑模样,总令这完美的画卷少了几分和谐,多了几分诡异。
傅华衣将这一副美好的画面用彩墨描绘了下来,初五来的时候,她正在为画作收尾。初五是悄悄来的,他内力难测,傅华衣根本不会武功,自然没有发现他站在自己身后,正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为画中白洛尘袖上的褶子添上层次。
不可否认,傅华衣的画工当真了得。当她最后取黛石为白洛尘点晴之后,那画中之人忽然间似是活了般,仿佛能眨着眼自画里走出来。
初五忍不住从她手中拿过黛铅,这动作把傅华衣惊了下。她正要恼怒,却见初五持着黛铅在画中自己身上几点修饰,那还来不及被照料显然有些呆板钝笨的胖人儿,很快在他的手中鲜活。
只是如此带过几笔,便不难让人瞧出对方是名家,傅华衣原本要生气的,见此不由住了口,很有些犯愣,显然是没料到他竟有此才。当然她不出声,也因为知道自己的命是他救的,现在她的生死就握在他手上,生气也没用,那自然便没必要再浪费唇舌。
左右看了看觉得满意了,初五放下墨铅,笑着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作画?”
傅华衣取中毫醮饱了墨,于砚台上轻轻刮蹭将笔触弄匀,在画上一边写字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阁下连我何时作画也想管束吗?”
“五儿,你一定要用这样犀利的口风与我说话么?”初五敛起眉头,眸中隐约显出伤怀之色。只见他露出面具外的半张脸,眉如神剑,目似点漆,颊生飞桃,唇开牡丹,艳艳兮若玉山之将崩,朗朗兮如日月之入怀,那一半侧脸真真是美好到叫人心醉。
再加上眼里些许的忧郁,此时的他怕是任何一个女子见了也要心疼吧!但傅华衣却是头也不抬地边写字边说:“你在唱越剧么?哪一部,需不需要我配合?”
初五伤感的表情微微一怔,这么多年了,这臭丫头还是软硬不吃啊!挫败地暗自磨了下牙,他无奈地走到她身后看她写下的字,这一看不由惊奇:“你这一心三用,用的好!”
可不是吗?与他说着话呢,她还能写出这般足以流传千古的精妙绝词,并将白洛尘的字仿得这样好。若非他亲眼看到是她写下的,怕是都分辩不出来。这样的刻画程度,只怕白洛尘自己都要辨不清了吧!
“你变脸的本事,也不赖。”傅华衣不咸不淡应了声,换了只小毫在之前写下的字旁,再加上两行簪花小楷。
初五原本是将这画当欣赏看的,只是看着她在后面写下的下阙,袖中的手不由得渐渐握成了拳。他沉声问道:“你当真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傅华衣没作声,直到把自己想写的都写完了才放下笔回头看了初五一眼。他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愤恨,额头青筋都根根跳起,整个人看起来就仿佛身上到处涨满了气,随时都会爆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