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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停下步伐看向燕小鱼,宋弈晟道,“三哥今日来的不巧,府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怕不能留你在这里用饭了。”
宋钦君这才收回目光,“说起来,你遣散了这府里大半的人,谁来照顾你,不如让三哥给你安排些人手吧!”
“谢过三哥的好意了!”他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只是我本就深入简出,也用不上什么人,遣散家丁,本就是为了减少开支,三哥这番好意,我心领了!”
“瞧你这话说的,堂堂皇子,连点家仆还养不起么,传出去叫人笑话!”宋钦君皱了皱眉,一副不悦的样子。
鸾音只垂手站在一旁,他们的话如风过耳边,过而不入。
“呵呵,让三哥费心了!”他笑了笑,对于他的指责并不反驳,也无半点不悦之色。
宋钦君很快就把话转上正题,“对了,听说承欢前两日来过了?”
“是呢,在府外胡闹了一番,让我训斥了两句就回去了。”宋弈晟淡淡的笑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任性。”
她听得出来,这是让宋钦君不要跟小孩子计较。
“已经十七了,不小了。”宋钦君顿了顿,“是时候选个驸马约束下她了。”
听到这话,宋弈晟眉梢微挑了下,脸色还算平静,轻笑了笑,“三哥所言也甚有理,只不过总要选个合适的人选,不然的话,就承欢这性子,几个男子能包容。”
“合适的人选未尝没有,我瞧着吏部侍郎的公子也算品貌端正,性子淳厚,承欢若是择了这样的驸马,也算一门喜事!”他虽是陈述的语气,却分明是在表态,这事儿,他已经决定了,人选也选好了。
宋弈晟面上的笑容终于凝住了,缓了片刻,幽幽然说,“总得问问承欢自个儿的意思吧?”
“自古以来,女儿家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更何况咱们身为皇室中人,只要你我觉得合适,禀明了父皇,父皇指婚,乃是皇恩浩荡,如何轮得到女子自己的主意。”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唇畔险些要克制不住的浮起冷笑,七年前,也是同样的秋高时节,他牵起自己的手说,“鸾音,我心换你心,你若情愿,我此生不负,你若不愿,我毕生守护。”
现如今,却言辞凿凿何必问女子的意见,宋钦君,到底是你变了,还是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这个……三哥做主便好。”他顿了一下,“我身子素来不好,就有劳三哥了。”
“说的也是!”宋钦君点了点头,“那你就好好养身子,别的事不用操心了!”
站起身,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少拖了安阳王下水,乐阳公主的亲兄都同意这门婚事,总不是他云阳王独断专权吧。
他做事,从来都是要达目的还要好名声,滴水不漏!
“那就……不送三哥了,咳咳……”宋弈晟由始至终都是眉眼淡然,甚少抬眼看人,一副精神萎靡的恹恹样。
宋钦君经过她身畔的时候,步子停了下,眼角很快的扫过她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直到他彻底消失不见了,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每次看到他,都是进入了戒备状态,浑身上下的刺都炸了开来。
那熟悉的气息弥久不散,却让她几欲作呕,胃里翻滚着,脑中闪现的是那手起刀落的画面。
“呕——”到底忍不住,扶着一旁的树干呕起来,脸色难看的很。
事实上,宋弈晟方才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面色很不好看,但是没曾想居然吐了。
“你还好吧?”他探头看了她一眼,并未上前。
好不容易压下那股感觉,转过身道,“奴婢失礼,请王爷恕罪。”
“人有三急,何罪之有。”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他拍了拍方才坐过的石凳,然后进了房。
等他进房了,鸾音才反应过来,什么人有三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抚了抚胸口,跟在后面进得房,却见他已经展开了绢纸,拿了毛笔蘸满了墨汁,提起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仔细瞧上一眼,居然是他常看的佛经,正楷的小字在他挥舞下一气呵成,不多会儿,一整张纸就写满了。
赶紧上前撤下,他接着再写,笔端不停,她就从旁撤纸,研墨,并不开口打断他,任由他发泄着。
也不知写了多久,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笔居然应声而断,半截还提在手中,半截已经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他怔了怔,忽然丢开那半截断笔仰天大笑,指尖沾了些墨汁,笑声不歇。
默然的看着他,鸾音知道他是恼,是怒,却又言不能言,做不能做。
同为皇子,现如今是砧板上的肉,自己被软禁不说,就连同胞妹妹的婚事都帮不上忙,如何不恼。
缓缓的蹲下身去,将断落在地的笔给收拾起来,温声道,“王爷就是将这佛经抄上千遍万遍,也无法改变什么。”
听到她的话,他收了笑,慨然道,“是啊,改变不了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王爷若是心中不平,就当替乐阳公主想出挽救的法子,而不是逃避已对。”她丝毫不忌讳的直点重心。
宋弈晟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似乎在探究着什么,“你怎知我心中不平,你又怎知我逃避?你还知道些什么?”
“奴婢只知道王爷有满腹才华却甘于屈居人之下,甘于碌碌。”走回到他的身旁,她将那两截断笔放在了纸上,恰恰好压在他所写的那些字上,“以王爷之才,文可安天下,武可定江山,困于这府内谈何无欲无求,不觉的太可惜了吗?”
忽然一阵风迎面,几乎是一瞬间,他的手已经钳制住她的下颚,捏紧往上一抬,“谁教你的这些话,你又到底想做些什么?”
“奴婢只是替王爷不值。”她并不回避,也没有惊恐,望向他的眸子清澈可见底,“聪敏如王爷,未尝不知乐阳公主的婚事,只是个开始!”
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清亮,他凝视了许久,一甩手将她甩开,往后踉跄了两步,站稳。
“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看向那两截断笔,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倒是没有再追究。
“奴婢说不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的心是明镜!”她得确定宋弈晟有成大事之心。
就算他没有,她也会逼得他有,只凭自己孤掌难鸣,想要对付宋钦君简直是难于登天。
“试探本王,大可不必费心了。本王已然是废人一个,成不了你们的野心大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省省吧!”说完,他一拂袖袍打算离开。
脚刚迈出去,就听到她在身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的主子只有王爷,也绝无心试探什么,只要王爷有心,奴婢愿粉身碎骨追随左右!”
他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跪了会儿,她才慢慢的站起身,心中明白,宋弈晟对她有顾虑也是情有可原的。
现下这种情形,他身边几乎处处是眼线,放眼皆是敌,一步不慎,就会落得满盘皆输。
自己今天这一兜盘,也是个赌,赌他真的存了争权之心,赌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必须得,做点什么博取他的信任。
盘算了一下,安福跟阿忠也应该出了京城了,她嘱托的丝带的事,未尝没有宋钦君的眼线在盯着,但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丝带意味着什么吧。
相比安阳王府的落魄,云阳王府则是一派歌舞升平。
月色初上,宋钦君斜倚在榻上,难得不是正襟危坐,眸光淡淡的看着舞姬妖娆的身段,不知为什么,眼前闪过的却是白天那个小丫头的冷笑。
那面容太过平淡,淡得几乎让他记不清具体的模样,可是那抹冷笑却是清清楚楚的浮现。
罢了,不过是个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口饮干杯中之酒,这时有人快步上前跪于地上,“王爷!”
宋钦君挥了挥手,舞姬和其他闲杂人等便退下了,他慵懒的点下头,“说吧!”
“属下已经查过,安阳王府内余下的,除了我们的人,并没有其他可疑之人。”出于谨慎,他回来第一时间还是布下任务要求查探,结果不出意料,倒是稍稍安心了些。
“恩,还有呢?”他手中执起酒壶轻轻摇晃,漫不经心的问。
“安阳王府的人已经出了京城界,一路往骊山而去,并无可疑。只是……”他顿了下,似乎有点犹豫。
“只是什么?”
“只是其中一个家丁没行进一段路便在路边的树上系上丝带,不知何意。”他也觉得奇怪,不管事无巨细,还是回禀了请王爷定夺。
“丝带?”宋钦君皱了皱眉,“还有什么吗?”
“没了!”那人摇摇头,见主子沉默,便主动问道,“要不要干脆解决了……”
扬起一手,他道,“不必!现在本王还不想多生事端,派人继续盯牢了,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是!”那人领命刚要下去,又被他唤住,“另……去把魅姬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