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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二丫的姑娘继续用小手轻捶着老婆婆的肩膀,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她眼睛低垂着,黑色的眼珠在卷翘浓密的睫毛下转来转去,小模样极是讨喜漂亮。
“好了好了,二奶奶不逗你了……等你的孝期一满,就让你嫁过去……”
小姑娘低着头,没有说话,我心里却听的很是疑惑:孝期?什么孝期?
随着我的念想,画面瞬间一转,变成了另一副场景。
低低的乐声传来,像是有人在吹着什么乐器。那声音很是苍凉,在大山里来回的回荡。天气很阴冷,濛濛细雨染湿了几只缓慢行走的草鞋脚下的土地。
那些人行走的脚步一致,迈着同样的步伐慢腾腾的走在泥泞的山道上。
我驱动意识往上看去,只见那几个人的肩头,都抬着竹竿。竹竿有两只,粗细和卷起来的画轴差不多。
四个人组成两个列队,前后一对的两个人肩上扛着同一根竹竿。竹竿上有两根很粗的绳索,我沿着绳索往下看去,只见下面是一个单人床大小的竹篱笆,竹篱笆的四只角上都绑着绳索。
篱笆上面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用白布盖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形。
他们晃晃悠悠的走着,最前面还有个引路人,引路人嘴边放着一个椭圆的东西,不停地吹着。
那苍凉悲戚的声音就是从他嘴边的东西里传来的。
接着我耳边出现了隐约的哭声,我顺着哭声往前看去,只见那四人的后面,还走着好多人,那些人三两个为一堆,组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悲伤。
“爷爷……您路上走好……”
一声悲伤的声音伴随着哭声一起飘荡在我的耳边,眼前的画面再次转换。
这次换到了河边,只见竹篱笆已经被放到了河边的草地上,上面的白布也被掀开了。
篱笆上面躺着一位白发白胡须的老人。他身着蓝色寿衣,眼睛闭着,神态安详,嘴角隐隐还挂着笑容。一群人跪在他的两边,不停地哭泣。
第一个画面里那个叫二花的女孩,也跪在旁边,她眼睛里不停凝结出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子一样的泪水从光滑的脸颊上滑下去,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红的,哭得甚是伤心。
旁边同样跪着的一个中年妇人不停拍着跪在最头上的那位老婆婆的背,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泪水未干,也是一脸悲戚。
那条长长的队伍并没有被打散,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朵白色的菊花,每个走到篱笆前面的人都会把菊花放在篱笆上,然后转头对着跪着的几个人低声说些话,再叠转回去。
看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这是一场葬礼,这个躺在竹篱笆上的老人,应该就是二丫的爷爷,她们是在接待同村的人,在河边举行祭奠仪式。
可是,为什么是在河边啊?我心里再次疑惑起来,人不是都是入土为安吗?为什么不是把死者抬到他的坟墓旁边祭奠呢?
随着我的思考,面前的画面再次转变,只见之前抬着竹竿的那四个人,抬起放着二丫爷爷尸体的竹篱笆,一步一步往河里走去。
直到水漫过了他们的腰,他们才松开抬着竹篱笆的手,回头往河岸走去。
只见二丫靠在老婆婆怀里哭得更加悲伤。河水缓缓流淌,盛满白色菊花的竹篱笆在水里越飘越远,慢慢在碧绿的河流中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
我睁开眼睛,缓缓叹了口气。
“怎么了?很棘手?”
唐宁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了看他,说道:“没有,他们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
唐宁的眉毛挑了挑,语气很是疑惑。
“恩,他们入葬的方式是水葬,所有沿河而居的人死了之后,都葬在水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白骨。”
我说完之后,轻松的呼出一口气笑了:“走吧,回去睡觉~”
说完我转头,没管他们两呆呆站在河边的样子,径自往篝火旁边走去。
“那这骨头还敛不敛啊?”
靳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扬了扬手没回头:“不用了,他们是入水为安,我们还是不要打扰逝者的平静了。”
躺在树叶上,旁边的篝火散发着热热的温度,我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树荫,心里五味陈杂。
一直以来,敛骨这个事情,我都是被迫接受的。一开始是因为我家的诅咒,后来是因为王婶离魂的事情,要是有选择,我想我不会去学敛骨术。
可是今天,那银河般漂亮的景色真的震撼到我,让我看到敛骨美好的那一面。
也许这工作,并不像我想的那么枯燥无味?也许也有妙趣横生和让人喜欢的那一面?
我辗转反侧,一会儿想着之前的冤骨煞地,一会儿想着今晚的银河美景,怎么都睡不着。
“靳勒哥哥,你睡了吗?”
我索性坐起来,看着对面的靳勒问道。
“怎么了?失眠?”
靳勒也坐了起来,看着我问道。
眼前的篝火已经燃烧的差不多,我加了几根柴火进去,抬头看着他:“靳勒哥哥,你喜欢收魂这个工作吗?”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吧,从我记事开始看到的就是这些,时间长了就学了一点,加上这东西本来就是家传,所以我也慢慢就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靳勒撇了撇嘴,偏过头笑道:“怎么,今天的事情触动到你了?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了?”
“我只是在想,也许敛骨这件事,没有我想像中差劲。”我揉了揉脸:“今晚看到的东西确实对我触动挺大的,一直以来我总觉得鬼魂都是不好的,那天在冤骨煞地看到那些白骨,却又觉得她们也很可怜。”
靳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透过红黄色的光线,靳勒脸上的线条变得格外柔和。
我看着他聆听的眼神,接着说道:“今天我看到的景色,又让我觉得,鬼魂并不可怕,死亡也许也并不可怕。我是说,如果不是意外死亡,而是寿终正寝的话。”
靳勒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默了半响,他才说道:“我一直觉得,最可怕的不是鬼魂,不是我们遇到过的各种危险,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