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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林风惊魂未定地将房门关上,手里还拽着弟弟小雨的后颈领子,几乎是把他连拉带拖地抱到屋子里。客厅传来的吵闹和杯碗破裂声惊得他小脸惨白。
林雨这小子倒还是张个大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头上缠着的一圈厚厚纱布已经不渗血了,但依旧看得林风心疼不已。弟弟水汪汪的眼睛、红肿带着手指印的脸颊都告诉他,刚刚的那场家庭风暴不是梦,那是爸第一次打小雨。
他爸林向海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对他们兄弟和妈妈总是和颜悦色的,哪怕有时候笑起来也有点凶,可眼里的爱却瞒不住,镇上的人都知道他爸顾家,是好男人。林风还是头一次看他爸发那么大的脾气,不仅骂了妈妈,甚至还动手打了小雨。他带着小雨躲进屋子里的时候隐约看到妈妈的脸上有泪水,他特别想扑上去护住妈妈,可是他知道自己起不了作用,只能带着弟弟躲进屋子里。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林风在小雨的脑袋上给了一个栗暴,他自己六神无主,但不能任小雨号下去。
“那咋办,爸生我气了吗?因为我磕坏脑袋了?”小雨收住哭声,眼泪汪汪无辜地抬头瞅他哥。
“别胡说了!”林风在小雨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嘣,“爸肯定遇上烦心事儿了,明天就好了。”
“真的?”小雨吸了吸鼻子,有点怀疑地看着他,他觉得他哥这话特不可信,他爸从来没发过这么大脾气,他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听同班的小伙伴说过,大人发脾气要好多天才好,根本不像他们小孩不记仇。
林风有点哭笑不得,揉着小雨的脑袋瓜说:“哥啥时候骗过你?”
小雨一想也是,他哥从不说瞎话,于是擦了眼泪破涕为笑。
小雨年纪小,心里不搁事儿,但林风不同,他是半大的孩子,要是早几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能当家了。林风虽然不明白父母到底为了什么而起了争执,但隐约也感觉到了跟前几天他参加县中学游泳比赛的事儿有关。
他们整个县靠着海边,镇子又有港口,十个人有八个人会游泳,水性好的人多着呢。林风从小就是在海水里泡大的,镇上同龄人里他游泳的水平绝对是顶尖的,这次参加县中学的游泳比赛,省体工队的老师都在,若是成绩好被选拔上去做国家队的备用苗子,以后说不定还能为国争光。
比赛中,林风铆足了劲儿游,真让他得了初中组的冠军,可还没等高兴的时候,他弟为了给他加油从看台上翻下去,脑袋磕了个大血口,血淌了一地。那时候林风以为小雨要死了,想哭又不敢哭,心里难受得快绞碎了。医院里的大夫说要给小雨紧急输血,爸妈跟着医生去验血又转回来,然后,天就变了。
他从没见他爸的脸色那么难看过,他终于理解书上写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是怎么回事了,但妈妈的脸却是惨白惨白的,跟得了病似的。林风以为小雨没救了,差一点喷泪,可是没多久大夫过来说小雨被转到普通病房,这不是没事吗,那为什么爸妈不高兴呢?
小雨出院之后在家养病,一直抓着他不让他上课。他连哄带骗才把弟弟安抚住,终于能顺利去上学了。然而,自打那以后,每次放学回家,林风再不见他爸从拳馆下班后准时回家,都是过了饭点很久才摔门进屋,而且身上总是带着酒气,脸色赤红,眼睛里冒着凶光。
林风害怕,林雨那么小更害怕,这时候林风便立刻把弟弟拉进屋子里躲起来,接着就听到他爸一个人在那里发脾气摔酒瓶子,妈妈在一边小声地哭泣。
“叶晴,你还有良心吗,啊?”
“向海,你听我说,我该早告诉你……”
“你的确早该告诉我,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戴了绿帽子,唯独我自己不知道,我老林给别人养了个便宜儿子,我真是太可笑了我!”
林向海又吼又笑,笑声里还夹带着哭声,穿透了薄薄的房门,被林风和小雨听得一清二楚。
小雨听不明白什么意思,林风似懂非懂,他不敢往细了想,心里有道界限不可以突破,要是破了,最难过的肯定是自己。他抬手捂住小雨的耳朵,索性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夜里,房门轻轻地打开了,林风没有睡熟,一下子就醒了。熟悉的味道靠过来,是妈妈。妈妈……
叶晴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先到小雨的床边,在小儿子还有些肿的脸颊上轻轻地抚触,跟着捂住嘴流下眼泪。
好久,她在小雨的脸颊旁放了一枝刚折下来的三角梅,才挪到小风这边。外屋的微弱光线打在小风的书桌上,那里摆放着一排相框。
她颤抖着手拿起其中一幅去年林雨过生日时邻居帮忙拍的照片。照片中小风的脸上被涂满蛋糕,而小风正伸手往小雨脸上涂。小雨骑在林向海的脖子上,戴着新手套。她一手搂着小风,一手挽着林向海,一家人看上去十分幸福。
叶晴的嘴角溢出微笑,眼泪却扑扑簌簌再次掉落。
她放下照片转向小风,为大儿子轻拢被子,静默不语。
林风不敢睡,更不敢动,他好想扑到妈妈的怀里,却一直犹豫着,直到妈妈起身出门,又轻轻合上门。
他猛然睁开眼睛转过身,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拉开屋门,吓了叶晴一跳。
“妈!”
叶晴背着他匆忙擦掉眼泪,回头勉强笑道:“吵醒你了?”
“妈,你和爸怎么了?”他第一次开口问,像试探,又有些胆怯。
“没事,你快去睡觉吧。”叶晴摸摸他的头。
“妈你的手受伤了……”
叶晴整个人一下子萎靡地靠着椅子滑坐下来,无声地哭泣。
“是不是很疼?我去给你拿纱布。”林风跳起来要去抽屉拿伤药,却被妈妈一把搂住。
“小风,让妈妈抱一会儿……”叶晴轻声道,紧紧地搂着儿子的小身板,生怕下一秒儿子就不见了。
林风喉咙里一哽,抱住妈妈的脖子,“妈你别哭,如果爸欺负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别哭!”
叶晴摇摇头,“不,你爸没错,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们……”她抓着儿子的衣服,把孩子搂得更紧,“小风,你和小雨是亲兄弟,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相亲相爱,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彼此,尤其你是哥哥,将来要多照顾弟弟。明白吗?”
林风费解妈妈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窗外,清晨的喧嚣带动了整个小镇,王大爷卖果子豆浆的声音响起来,林风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看到雨滴打在窗棂上。青色的窗帘已被打湿,随风摇曳。窗台放着一盆海棠,落了一地花瓣。
他整个人呆呆的,一夜的浅眠让他精神无法集中,直到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才吓了一跳,起床拉门出去。
餐厅里林向海正在翻箱倒柜,地上一片狼藉,却不见叶晴的身影。林向海好不容易找出一瓶珍藏的白酒,酒瓶上覆满尘埃。
林风跑进父母的房间,没看到叶晴,他叫了一声“妈”,没人答应。
“爸,我妈呢?”他又回到餐厅,见林向海扭开瓶盖仰头就灌,冲过去踮起脚尖,努力想要夺过酒瓶,“爸你别喝了,这不是说好要庆祝我考上大学才开的酒吗?”
林向海一巴掌把他扇开,坐在地上仰头像喝白水一样把酒倒进嘴里。
“哥,妈妈呢?”小雨从卧房门缝里挤出来,揉着眼睛问林风。
林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往早上妈妈都会叫他们起床、吃早饭、上学,今天却一反常态。
咣啷一声,林向海丢掉酒瓶,空酒瓶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他仰躺在地上,呵呵地酸涩地笑着,拊掌哼道:“的确要庆祝,庆祝你们没妈了!”
林风脸色煞白,“爸你说啥呢?妈去哪了?”
“她走了,走了,一了百了啊!好!”林向海哈哈大笑。
林风身体抖得跟筛糠,想起昨晚妈妈的话,他猛然明白过来,一下子冲出了门。
“哥你等我!”小雨追着他哥后面。
一声惊雷炸开,雨开始越下越大。
林风逆着稀疏的人流,飞奔在雨中,小雨拼命地跟着,头上包扎的纱布已经湿透。
“妈——你在哪?”林风对着凄风冷雨大喊,到后来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邻居徐大爷迎面过来,瞅见风雨中的林家两个小孩吓了一跳。
“小风,我早上看你妈往码头去了。”他指着远处的码头,那边的船鸣声连风雨也阻不住。
林风来不及道谢,拉着小雨向码头跑去。
码头的风雨更大,登船的人陆续收伞缩进船檐下,舢板缓缓地被工人抽回去。浪这么大,实在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所幸天气预报说中午天就转好了。
甲板上,一个女人露出半张脸,悲怆地望着岸边,正是叶晴。
林风背着林雨赶到码头的时候,船早已开远,他对着船大喊,“妈,你别走!”
小雨终于意识到妈妈要离开他们了,号啕大哭,对着远处的船叫着:“妈妈,我是小雨,你不要我了吗?妈妈,你回来啊!”
小雨的哭声和雨声混在一起,他一个劲儿地跳脚,把码头木板跺得吱吱响,歇斯底里地大叫“妈妈”。
等船开得不见了影子,林风才失魂落魄地把哭累的小雨背回家。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林向海,绝望地叫道:“爸,一定是你欺负妈,才把妈气跑了,你快去追她啊,她还没走远,你追啊。”他们找不到妈妈,爸一定有办法。
林向海猛然坐起来,那意思像要去追的,但突然间却又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一甩头,用手臂拢着膝盖,头埋在腿中间,“你妈和别的男人好上,不要这个家了,永远追不回来了!”
林风如遭雷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温柔的妈妈怎么会不要他们,跟别人走了呢?一定是爸误会了。
林向海忍着极度痛苦,喘着粗气,起身大踏步回屋,房门被啪的一声摔上,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小雨惊恐地抱着林风的双腿瑟瑟发抖,林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向海蹲在地上,整个人已被掏空,短短几天,他却仿佛老了十年。屋子里一片狼藉,如这个家一夕之间支离破碎一样。
林风和小雨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爸……”林风走上去,心疼地叫道。
林向海终于崩溃了,号啕大哭,像是野兽哭泣。小雨见他爸哭得那么伤心,扑上去抱着他爸也跟着号起来,爷俩哭得肝肠寸断,林风反而不好意思哭,心酸得吸鼻子。
林向海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将林雨扳至跟前,定睛望着小儿子。一转眼,他们明明是父子,足足八年的父子感情,事实却被残忍地戳穿了。没人能抹杀了这亲情,可这如今偏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轻轻地推开小儿子,走出家门。
小雨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把他推开,他无助地望着哥哥,被林风拢过来。
“别怕,有哥在。”林风抱着弟弟的小脑袋,心想:现在我不再是个小孩子了,我必须学会长大……
县游泳队的训练紧张地进行着,林风却觉得浑浑噩噩的,几天之后有人给他寄来一封信。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令他双手颤抖,忙撕开封条打开信。
“小风,小雨,请原谅妈妈的不辞而别。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疑问,妈妈很想告诉你们,可是却不知道该怎样对你们说。只有一句话:妈妈好想你们,也好爱你们。如果可以,我巴不得立刻飞到你们身边。我不是个称职的妈妈,但妈妈仍然恳求你们再相信我一次,不用多久,妈妈一定会再回到你们身边……”
林风的眼泪一滴滴打在信纸上,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收起来。晚上一到家便给叶晴回信,笔迹稚嫩却认真:
“妈妈,你在哪儿?我和小雨都很想你。妈妈,你快回来吧!不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他一封一封地给叶晴写信,可是每一次邮差来,再没有给他的信。
他天天去码头等着,沿着街道寻找,甚至坐长途车离开县城找到外县那处妈妈给他寄信的旅馆,依旧一无所获。
家里这边林向海终日酗酒,拳馆的活计也不管了,林风替他接拳馆的电话,都只能推托说他爸病了,要很久才能上班。
过于心急地寻找母亲,导致他的游泳训练整体耽误下来,时常神游天外,有时连集合下水的哨子声也听不到。
教练实在没办法,等训练结束之后终于找他谈话了。
“林风,你怎么了?这段时间训练时注意力很不集中,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林风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教练,我……我会注意的。”
教练关心地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教练说。”
“真没事,是我偷懒开小差了,下次一定不会!”林风慌忙摇头。
教练叹了口气,“我是为你担心,按照你的素质,抓紧练习一定能出更好的成绩,这叫运动生命。你年纪还小,不懂。”
林风郑重点头,“我懂,教练,我会改正的。”
教练见林风受教,脸色缓和不少。
一小株一小株的三角梅在林家铺子的外面开得正好,左右看着都是欢喜,叶晴舍不得它们风吹日晒,所以铺子的屋檐总是伸长出来。原本小店的生意很好,自从叶晴走了,铺子没人经营,东西乱糟糟的,布满了灰尘,林向海缩在店的角落里醉成了一团,酒鼾声铺子外面也听得到。
林风认命地收拾起东西,以前小雨偷吃架子上的东西被妈责备的时候,他和爸总笑话小雨,一家人笑成一团的样子犹在眼前,下一秒却成了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甩甩头,爸垮了,他不能垮,他还要照顾小雨,还要照顾家。乱糟糟的东西里有一封解雇信,林风看到那是拳馆寄给他爸的,心里不是滋味,可是又能怎么办,他连跟他爸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小雨放学回来跟在他身边,学着哥的样子整理商品,他个子小,整理下面,林风整理上面,哥俩齐心协力还真得弄得干净不少。期间有人来买东西本打算浑水摸鱼,被两个小孩跳出去阻止,将那人吓唬跑了。
林家媳妇跑了、当家的成了两小孩的消息被周围的邻居传遍了,走过路过投向他们两个的全是同情和说不清的眼神。林风觉得很刺眼,这越发刺激他,他恨不得十二岁的自己一夜之间抽高长大。
傍晚,林家的厨房传出香味,左邻右舍差不多都闻到了。正在屋里埋头写作业的小雨从小卧室里探出头,眉开眼笑地凑到厨房门口,吸了口气道:“哥,真香!”今年下半年他哥为了游泳队的训练转成住校生,平时回家的时间少,妈妈走了之后,他放学回来总看不着老爸,幸好哥请假给他做饭,在吃了好几顿西红柿炒鸡蛋之后,今天的菜味儿总算变了,还挺香的。
林雨踮着脚,一脸的稀罕劲儿,看得林风直想笑,这还是近来他第一次有想笑的冲动,随之而来更多的是心酸。林风总想着要是自己再大几岁就好了,那样就能照管好小雨,也劝得动爸。
“饭菜快好了,你作业写完没?”林风收拾起情绪,低头用铲子把点了点小雨的脑门。
小雨咬着指头讷讷地道:“会的都写了,不会的留着呢,以前都是妈妈教我……”
林风手一颤,放下铲子在小雨的脑袋上摸了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酸涩着声音说:“待会儿吃完饭哥给你看看。”
“哥,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没考双百,妈生气了才走的?我要是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妈会回来是不?”林雨仰着小脸,一脸认真。
林风强笑着点头,“嗯,你考试考好了,妈就回来了。”
“欸!”小雨咧嘴一笑,蹦跳着去挪桌子搬凳子,待会儿就吃饭了。
对于刚满八岁的孩子来说,他还不能理解家庭破碎的真正意义。
学校游泳队的训练抓得比以往更紧了。随着教练的哨子声响起,林风像一头漂亮的海豚跃入水中,身形游动出去十来米,跟着双臂和两腿有节奏地摆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势不可挡地将其他队员远远甩在身后。
每一次脑袋沉进水里,他耳边便回想前两天晚上教练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林风,你还想不想在游泳队里待着?
凭你最近的状态,别说是省队、国家队,就是连咱们这个小游泳队都排不上号!
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你这种自由散漫的行为必须受到处罚!
身体一次次浮出水面,他就一次次告诉自己,林风你不能这样,家里会好的,学校会好的,游泳也可以做到很好。
他不要命地伸展着四肢,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在台上的教练看得暗暗点头。
“林风……林风!”坐在泳池岸边的林风听到身后熟悉的叫喊,猛然回头看去,林向海跑进来一脸的慌张。
“爸!”他扬起手。
林向海一看到他忙叫道:“小雨不见了,你快跟我去找找!”
林风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跟教练请了假套上外套随林向海冲出学校,开始沿着街道寻找。
“爸,小雨怎么会不见了?”
林向海支吾半天才说:“他缠着我说要找妈妈,我……”
“爸……”林风瞪了林向海一眼,准是他爸说了不好听的。
父子俩兵分两路,一个向码头方向找去,一个沿着街道往小雨上、下学路经地方摸索,却一无所获。天快黑了,心急如焚的父子二人转回家门口,发现大门旁蜷缩着小小的身影。
“小雨!”林风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哥!”小雨噌地从地上弹起来,却因为脚麻趔趄了一下。
林风抱住他红着眼嗔骂:“臭小子,你跑哪儿去了?”
“我去码头找妈了,可是妈妈她一直不出现,我就回来在这里等你和爸……”小雨委屈地抬头,“昨晚我好怕,爸不在家,你又在学校,我找不着你还不敢睡觉,哥,呜呜……”他抽泣起来,昨晚要不是抱着哥的被子,告诉自己哥就在身边,他以为自己要被鬼抓走了。
林向海看着抱在一起的兄弟俩,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眶红了一圈。
林风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他爸成天在外面酗酒,小雨回家连口饭也吃不上,又不能总去快餐店吃炸汉堡,一来花钱多,二来没营养。他跟教练商量能不能让小雨跟他在队里的宿舍住,被教练骂了一通。
他知道游泳队不是托儿所,教练的意思是要推荐他去省队,此时正是出成绩的关键时刻,可他真没办法,他实在不放心把小雨再留家里,万一出个好歹,他会内疚一辈子。
除了这边的难处,小雨学校的老师也找到家里要见家长。爸不着家,妈又不在,小雨的老师试探了多次,自个下了决断,认为他们兄弟被弃养,甚至扬言要把小雨送到福利署。林风对那个小老师真没办法,解释还解释不通。
两边的难处夹击着林风,他觉得又累又伤心,如果他真的去了省队,谁管小雨呢?
将灯关掉以后,小雨拉着林风的手道:“哥,你给我唱歌呗?”
林风轻轻哼起了《烟火的天空》,这是他最喜欢听的歌,也是最熟悉的歌,小雨也喜欢。
小雨明明眼皮打架,可是却拼命张大眼睛不肯睡觉。
“怎么不睡啊?”林风纳闷。
“我怕我睡着了你就跟妈一样不见了。”小雨抓着他的手指不撒开。
林风小心地吸吸鼻子,咽下顺着泪腺滚进喉咙里的泪,郑重地点头,“哥哥不走,以后都陪着你。”
小雨得到了保证,终于沉沉睡去。
看着睡梦中的小雨,林风心中有所决定。
哥不走,永远都陪着你——
接二连三的请假让林风的教练很恼火,他准备放弃林风这个好苗子。一个不努力的天才终将成为废物。
他看了看手上的记录本,把林风的成绩下面用红笔画了很多道,然后指挥队员们在泳池里进行竞速训练。
这时,林风板着小脸走进训练馆,严肃的神情令左右的人退开少许,感觉惹不起他。
教练一见他便怒气冲冲向他走来,“林小风,我本以为你懂事,破例让你回家照顾弟弟,结果你竟然夜不归宿!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立刻把你爸妈找来!”
林风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泳池边和衣一跃而起,姿态充满了力与美,跳进游泳池。
不等教练喝止,助教一挑眉毛按下秒表,推推教练,随即二人屏息看着在水里快速游动的林风。林风越游越快,势如破竹,很快就超过其他队员,第一个折返,眼看到达终点。离终点还有一段距离的队员们被他吸引,纷纷停下来向他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林风一碰壁,助教狠狠地按下秒表,教练探头一瞧,忍不住叫出声来。
喝,穿成这样还能游出59秒41的速度!
全场一片寂静,均被这个数字惊呆了!随即有人嗷嗷叫着林风的名字,大家轰地出声欢呼鼓掌,吼着林风的名字。
助教摇头晃脑地道:“破了全国青少年的蛙泳记录,不错!”
林风撑着岸边瓷砖从水里爬上来,走到教练跟前深深地鞠躬,跟着抬头认真地说:“对不起,教练,我决定从今天起离开游泳队。”
教练浑身巨震,如遭雷劈。
林风的目光缓缓扫过游泳馆的每个角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夕阳打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道阴影,小雨在学校门口伸着小脖子张望,模样像个小乌龟,他走过去揉着弟弟那一脑袋小毛,拉着弟弟的小手迎着夕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