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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栋越逃越有经验,仙剑腾挪之术更加熟练,自己命名的“浮光掠影”逃命神术也发挥了作用。每次全力一炸,仙剑就能拖着自己飞出百十里地,青蛙一样一跳一跳地逃向远方。但身后的影子一直没能甩脱,总是在停下来凝聚神力的光景,就追了上来。
不是没想过诡计脱身,但无论他怎么变换脚步,怎么折返线路,都没躲过身后的骷髅影子。不论逃出去多远,只要一停下来休息,这个影子就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赵子栋顺河泅渡过,衣服也换过,体味也用辣椒粉迷惑过,但所有手段都无效,骷髅就像神识锁定一样,一直吊在后面,追得赵子栋疲惫不堪。
而且越到以后,赵子栋越感到心惊,那个骷髅似乎并不着急一下子杀了自己,只是猫戏老鼠一样,看能逃多远。
一追一逃三个月过去了,连续的奔波让赵子栋苟延残喘。一百多天里,赵子栋不知道逃了多远,也不知道逃到哪里了,反正前面已经无路可逃。脚下是万丈悬崖,眼前是茫茫大海。
身后是波浪滔天的大海,身前是步步紧逼的骷髅,赵子栋站住脚,既然被追到了天涯海角,那就拼死一战把。他猛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朝珠,死命得塞进嘴里,生死攸关之际不管什么限制了,能逃过去再来考虑修炼的事。
但没等朝珠在体内发挥作用,只听耳边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过“爆!”才进到肚里的朝珠如臭鸡蛋般裂开了,珠内所有神力消失得无影无踪。赵子栋这才清除炼尸门中高级骷髅对低级骷髅的控制是何等恐怖,只需高级骷髅轻轻一句,体内精华就被轻易点爆,千年修为一旦化为泡影。现在方知炼尸门只是个幌子,高级骷髅才是骷髅甲士的领主。
但追杀的这个紫金骷髅也强大得不像话,难道是后期的?或者是更高阶的骷髅?偷袭一次看看,赵子栋心神一动,埋伏在骷髅身后的仙剑化成一个神火飞蟒,瞬间咬向骷髅的后背。
赵子栋的猜测没错,对面真不是一般的紫金骷髅。偷袭的仙剑被他随手一弹,哀鸣一声被弹出几十里外,被打回钒铁原形,脱离赵子栋的心神,掉进苍茫的大海之中。
“也亏汝来捣乱,让吾吞了剑仙元婴,悟到灵神变幻,得以摆脱万年以来的桎梏,血月之下终归一统,让吾一窥寂灭的门槛,从此可以无拘无束,天地遨游十万载!”
“汝能见证吾进步,也是缘分!就死在寂灭拳之下吧,体会半神的强大!”对面的骷髅只是一拳,轻描淡写的一拳,将赵子栋直直地打飞了起来。不是身体打飞,而是**被打得四散飞开,漫天一片血红的肉沫。层级差距太过于明显,赵子栋神力淬炼过的身体一点抵抗力也没有,被寂灭骷髅轻轻地一拳轰成了渣。
漫天的血雾,被风吹落到海上,然后又被海浪淹没,只有灰败的内丹还辛苦维系着形状,努力积蓄一点神火,随即又让海水浇灭了。
悬崖上的寂灭骷髅,看了看被血染红的海面,摇 摇头转身走了,却不是北方大越国的方向,而是转而向东,飘然远去。
“不!”海浪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个美丽的人鱼从海浪里一跃而出,金色的头发上沾着海水,顺着肩头,如珍珠般滑落。
“不是这样的!”人鱼手中抓着变了形的仙剑,呆呆望着血色的大海,无助地哭喊。如果赵子栋还活着,肯定马上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在天牢山御剑飞过,收了大蜂巢,摘了红枫山三清还阳草,还与他并肩斗过骷髅老大的仙女,竟然是海中的美人鱼。
转瞬间,这个美人鱼眼中透出一副决绝。她将破损的仙剑随手一丢,然后双手解印,嘴里念起一个艰涩的咒语。
这是一个远古巫术“安魂咒”,古老到只有海神才记得一二。第一步塑形,第二步拟灵,第三步安魂。
随着咒语,这片血色的海水慢慢凝固起来,赵子栋富含神力的血肉被凝聚在里面,不是结冰,而是凝聚成一大块红色水晶。水晶里没有任何杂质,只是海水与血沫的混合体,慢慢浮升到空中,在阳光下散射出妖异的颜色。
美人鱼手印一变,红色水晶开始塑形,胳膊和腿从中拉伸出来,上端慢慢浮现出圆圆头颅形状,上面光秃秃的一如赵子栋在红枫山被地火灼烧过的光头。
复杂的手法变幻下,海水聚成的红水晶慢慢刻成赵子栋模样。鼻子嘴巴都惟妙惟肖,不过眼睛、手和腿都完好无缺,如同一个完美无瑕的水晶睡相。水晶形体越来越小,慢慢给压缩成常人大小。
施展如此艰涩的古老法咒,美人鱼也非常吃力,黄豆般大的汗水从额头滴落,到后来更是渗出了血汗。塑形之后就是拟灵,赵子栋灰败的内丹紧紧箍在水晶人丹田,水晶中碎小的血肉被激活,血脉之力一点一点引导进内丹之中。如同在修复碎成瓦砾的瓷瓶,如同在沙漠收集点点水汽,艰苦细致地修补过程耗尽了美人鱼的精神,口角都渗出丝丝血痕,但她一直坚持下来,丝毫没有犹豫。
下一刻,天空陡然变色,海上阴风呼啸,一片鬼哭神嚎。刚才还晴朗的天空变得阴云密布,电闪雷鸣,而美人鱼身后海水陡起波澜,浊浪排空。
“千万不要!”远方海中如箭般射来几道水线,惶急声音远远传来,满含焦虑,满含深情,“幺妹,别做傻事!”
而更大的风浪从海上掀了起来,一个威严声音响彻海空,“孩子,停下来!”海水开锅般地沸腾着,有庞然大物就要浮出海面。
不过,什么都没阻止住美人鱼的下一个动作。手型一翻,一滴眼泪从面庞滑落,可改天换日的“海洋之泪”悄然滴落,被美人鱼起手送进赵子栋水晶之中来安魂!
时间一下子静止了!天空的异象不动了,海里的水线不动了,海洋深处的威严不动了,赵子栋的水晶睡相也不动了,只有这颗晶莹的“海洋之泪”缓缓送进赵子栋内丹里,缓缓的,如同创世一样的艰难。
“你这是何苦啊!”海中威严声音苦涩地问道。
“他救过我一命,我还他一命!”美人鱼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父亲,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他的命,一万条也赶不上你一根头发!”威严声音里满是愤怒,“都是把你宠坏了!倘若不教你这个法术,倘若不让你四处乱跑,就……”
“那是我最愉快的一段旅行!”美人鱼看着这个水晶,没有丝毫的后悔,“我很开心!况且,我也没失去什么。”
“你失去了永生!你失去了传承,不再是海神的女儿,我的傻孩子!让我灭了他,把失去的生命精华再给你炼回来!”海水陡然一起,一个如山的手臂从海浪里升了起来,就要来捏碎水晶,弥补女儿的错误。
“如果没了他,悠久的生命又什么意义!”美人鱼没有动心,勇敢地用身体护在水晶之前,“况且您也没办法再夺回来了!这可是您说过的啊!”
“我可以封印了他!可以穷天地之力逆天换命!一定有办法的!”海神也有发怒的时候,这滔天怒火让海中鱼鳖虾蟹遭了罪,狂风巨浪里许多生灵被屠戮一空。
“等您找到办法,再召唤我吧!”女儿调皮的话语让海神更加怒不可遏,海里自是逐浪滔天。
这时天空凝聚已久的雷电猛然击下,要将这逆天换命的一幕清除,维护造化与轮回的尊严。而这迟到的阻挡惹恼了海神,那如山的大手轰然迎击过去。只是一掌,就将漫天乌云打透,将这个迟到的天罚打烂,天空又恢复了蓝天白云。
大手又在美人鱼的头顶迟疑了一会,但见她倔强地抱着水晶人,知道事不可救的海神恨恨而去。一会这波海浪又卷了回来,簇拥出两件法宝,丢到美人鱼身边,让这个丫头心头一热,向着海神离去的地方缓缓下拜。无论再怎么淘气,他还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那个始终牵挂自己安危的父亲,尽管再也回不去他的家门。
从这一天起,神海岸边就多了一个渔家女儿和一个美丽的水晶人。每天渔家女就把水晶人抱出来晒太阳,晚上再抱到棚子里躲避风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水晶人肚里的内丹慢慢生长起来。而且从肚子开始,水晶人慢慢软了起来,后来到了胳膊、腿脚,身体逐渐布满了生机,透明皮肤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心脏开始跳动起来。鲜红血液在体内流动起来,肌肉慢慢红润了,皮肤也悄悄浮现,身体又恢复常人模样。
三年后的一天,渔家女照例将他搬出来。晒了一天太阳之后,伴着傍晚夕阳的温暖,在漫天火烧云的映照下,这个光头人慢慢睁开眼睛,望着西天的云彩,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夕阳真美!谢谢你!”
渔家女转头看了看夕阳,又看了看深情望着自己的光头人,欣慰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但接下来又满脸通红地跑到一边,远远扔来一件衣袍。原来这么几年,水晶人一直是光溜溜的,没醒过来时还没觉察什么,刚才对眼一望,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