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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枝箭,第四枝箭,接踵而至,每有箭矢到达,必会与铁拐撞在一起,音暴之声连连,中年汉子被钉的连连退后八步,每一步都将脚下瓦片踩的粉碎。
直到第九枝箭射来,汉子举拐迎架时,却见这枝箭矢在半空中突兀间改了个方向,原本直射而来的铁箭,距离铁拐三寸左右时,猛的斜刺向下半分。直袭向中年汉子的小腹。
“啊呀!”铁拐汉子惊慌而叫,百忙之只使了个“游鲤卷浪翻”的架式,堪堪躲过这一箭。
便见箭矢呼啸而过,斜刺刺的射向檐飞石雕走兽,铁箭袭入,音暴绽发,石雕走兽瞬间成了一堆粉末。
中年汉子稳住身形,举目瞧向大雄宝殿之上,见到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目中惊骇时,隐有火花并现。
被追赶的这最后一队玄衣这才有机会摆脱,齐聚而来。
三千多红头巾人士,如寒夜中起跃的狸猫,纷纷跃过铁拐汉子。
而此时,众玄衣已经全部集合完毕,齐刷刷站在大雄宝殿之下,准备反击来犯之敌。
除了被那中年汉子杀死的那几个玄衣众与武僧之外,集合行动中,再无伤亡。
红头巾纷纷跃至大觉寺正门之前,与玄衣众成对阵之势。
金刚铁拐的中年汉子一马当先,跃众而出,举目看向大雄宝殿之上的何九与妙静二人,重得哼了一声,便有真力扩散,震的左近空气都在颤动。
大雄宝殿上的妙静和尚瞧了瞧这中年人,从屋檐上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鹰环四顾的何九身边,目带慈悲与不忍,为先前先死去的僧众与玄衣人等感到心痛。叹了口气,缓声道:“此人名叫诸葛刚,百晓生《兵谱器》排名第八位。江湖人称‘横扫千军’。贫僧当年在辑寇司任职之时,为捕江洋大盗‘横行没遮拦’霍双龙时,曾与他有过交集。”
何九轻轻叹息,道:“果然有横扫千军的架势,何某猜到便会是他。大师,此为我玄衣之战,与贵寺无干。大师能让僧众接应,何某已然感激不尽,再不敢让慈悲僧人们卷入这修罗战场,大师还请带着众善行僧退回贵寺内院,此战由我玄衣一力而为。”
妙静微微摇头,道:“唇亡齿寒,贫僧既然选择了接应何鹰司,那便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何鹰司与众玄衣战败,我合寺上下四百余人亦无法幸免于难,倒不如这个时候与众玄衣们并肩作战。再说,修罗场便为渡世地,贫僧与僧众们又何惜以身饲虎,入这无间地狱呢。我佛虽有慈悲法,却也有怒目金刚降魔卫道。此战,除内院中几十位不会武功的禅礼高僧,包括贫僧在内,余下人等尽归何鹰司调遣。”
何九苦笑摇头,道:“大师,这又是何苦?”
妙静脸上绽放出如暖春般的微笑,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虽非觉者,却也是沙门中人。几年前,李三公子邀请贫僧加入玄衣兔丝子,贫僧因是方外之人,不好多涉其中,所以便拒绝了。”
“但知安公子所说的玄衣信念,贫僧倒是深以为然。各地官府官员与武林豪强门派帮会勾连在一起,残害平民,此为世间大恶之果。若玄衣真能行那‘稽查天下’之权,拔出种种毒瘤,这便是最大善果。颇有地藏王菩萨所言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几分味道。贫僧若非出家之人,必定相助其右。贫僧虽非玄衣,但那样的场面却眼乐见其成。至少,可让百姓少受苦楚,这便是最大善果。”
何九微微一怔,没想到这胆小心善的和尚竟然还有这样一面,不由得高看了伏虎僧一眼。如今想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原为边军一斥候,一怒之下为姐报仇,杀了自己的上官,本应有军法司斩首,却被当今新武至尊所救。
起初并不知道救自己的人便是那时的太子殿下,被派往京城西直门成立玄衣帮会时,见到东方卓与韩陆两个戏耍儿童随意将自己玩耍拔弄,又何尝不觉得气郁难当?后来明白,将自己所救之人竟然是当朝太子之后,心里渐渐有了火热。
功名利禄,何人不求?能抱着太子殿下的大腿,自然求之不得,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后来,初听相如先生讲玄衣之志时,自己颇有些不以为然,这就是个狼行千里吃肉,狗走万步舔屎,鹰扑兔子,燕吃虫的世道。只有你够狠,会装,才能在这世上立足。
但是再后来,去往千里寨培养班底,见到那些灾民少年,与他们相处之后,何九郎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也是穷苦人出身,练了一手不错的箭法,想搏个功名富贵,所以才投身边军。听着所司下属说的种种苦处,何九郎自然感同身受。
凡入鹰击司,吾必以骨肉视之。凡我玄衣众,吾必当兄弟亲之。
在别人看来,这个面目阴狠,对外毒辣。对玄衣众司将却是个老好人,谁都不得罪,哪怕让奎牛司占尽便宜,都是笑脸相迎的家伙,无疑就是个谄媚小人。
不敢得罪赵奎牛,无疑是因为他与韩灵明是大督帅自小一起的伴当。对东方右督主恭敬有加,是因为东方督主是当初的太子殿下,如今的新武至尊的体己太监。班长鸣是大督帅的结义兄弟。云损虎以前是住在净安侯家的庄子上的,听说他族叔与李二爷交情莫逆。
大督帅对王牧戈青眼有加,总是处处照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收进房里。梅青花自不必说,大家都知道,她是大督帅的女人。唯独鹰击司像个后娘养的,这位司将,没有任何裙带关系,所以他只能会四面讨好,见谁都不得罪。
众玄衣将鹰击司鄙视了个够,何鹰击就是个处处讨好,没有半分骨气的软羸人。
然则,他们他哪里会知道,鹰司将才是玄衣第一苦人。玄衣之间竞争激烈,玄衣众又是天不服地不管的性子,各司将之间,除了超然于外的梅青花,以及作事低调的王牧戈,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彼此之间的争吵与比斗还少了?
何鹰击害怕玄衣分裂溃散,所以只能委曲求全,当这玄衣各司之间的和事佬。他何玖难道没有脾气吗?难道不如这些人吗?说一声司将武功第一,谁敢不服?只是,他更顾念大局而已。
如今听到“伏虎僧”妙静这些话,何九突然间觉得心里暖暖的,是啊,谁又不是为了那“稽查天下”的目标而奋斗呢?
叹了口气,微笑道:“大师,你真该入我玄衣,为那美好世间而奋战。”
妙静道:“若贫僧只是个寻常江湖人,必然入玄衣。可惜,贫僧自幼出家,已为沙门中人,所以不能行此之事。但今日相助玄衣,吾寺上下,亦不唯命事从。”
何九轻笑摇头,道:“多谢大师,但此为玄衣之战……”
便在这时,对面的诸葛刚说话了,朗声道:“伏虎僧,没想到你这慈悲的和尚,竟然也会做那朝廷鹰犬,武林正道今日将不容于尔!”
妙静低喧佛号,并不争辩,只是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却在这时,有个玄衣小校啧笑道:“你算个屁的正道!”
这话本来只是平常声音说出,但是此刻夜空寂静,所以声音犹为突出。
此言一出,众玄衣都笑出了声,纷纷乱乱的说着:“连屁都不如的正道。”
“他的那些正道不过是拉稀放屁时流出来的屎。”
“还不如屎呢,屎屁还臭呢,他们是吃屎的蛆。”
参加在其中的白袍僧众,听到这般言语,不由得啧笑出来,却又觉得这样的脏话有失沙门之戒,于是一个个单手礼佛,念着:“口业,口业,南无尊者,善哉,善哉。”
心里却感觉,好痛快呀。
诸葛刚与红头巾人众气的满脸发青,于是江湖红头巾众便开始大声辱骂。
便在这时,何九哼哼冷笑道:“跳梁小丑,也敢自称正道中人,当真好不知耻,大师,且与僧众退回,且看我玄衣如何灭此厚颜无耻之众徒!”
何九并不等妙静说什么,挺拔身躬,手中震天弓高高举起,厉声道:“鹰击众听真,以矢锋阵相击,牧戈众分明,以进御阵配合。杀!”
“杀!”
“杀!”
“杀!”
“杀”字炸起,声声震天而响。
继而鹰击居前,牧戈侧应,组成方阵,向着几千红头巾杀去。
何九更是如鹰击长空之姿,跃下大雄宝殿,直接向诸葛刚袭来!
大叫道:“既然拿着拐,本将今日便让你当个瘸子吧!”
……
紫禁大内
东宫偏殿议事总参属。
此时偏殿内只有白相如与众总参谋集中在这里。
左右二督主被至尊传诏去太和殿了,似乎是至尊想问问左督主对此战的一些看法。
就在这一时节,棘蛇总校王七两跟许朝闻二人,将蛇司将的情报带回,亲手交到白相如手中 。
白相如接过,微微笑道:“两位辛苦,且在后殿歇息。”
王许二人领命,被小黄门带离。
众参谋便在这时哀叹着叫道:“已入午夜,该睡了。为何还要将我等拉来?”
“总参不公,我等文士,竟然遭遇此等待遇,真真寒了孔孟二圣之心。”
“确由来,吾等体弱文人,不能与武夫相比,总参就不能照看一下吗?”
“前朝赵宋时,我等可是高贵一品的。”
如此种种言语,不一而足。
白相如面色发寒,瞧着一个个懒洋洋的参谋,眼中并发杀机。
这些位参谋,一部分是东宫文职小吏,充做太子府文书之职。一部分则是来自江湖,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文人,有几分机谋,给一些帮会或是山寨充当白纸扇。玄衣因为要处理的文职工作太多,又没办法一下子培养出来这么多心思灵巧并且机谋善断的人。
所以半是高薪,半是威逼的将这些人收拢过来,粗略的培训之后,成立总参属,专司作战机要。起初除了东宫的那几位小吏之外,其他人都因玄衣的名声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什么,丢了性命。
后来发现,玄衣在外的名声虽然可怕,但相处久了以后他们就觉得其实玄衣众也并非如传言中那般,都是些嗜血狂魔。众司将与督尉对他们还是很尊敬的,于是一个个的放下心来。再然后,因为玄衣众屡战屡胜之后,这些参谋便渐渐骄纵起来。
因为他们觉得,玄衣之所以能有如此辉煌的战果,皆是他们运筹帷幄的功劳。每每都以苏秦,张仪,管仲,乐毅自比。孰不知,若没有玄衣最开始的培训,将他们放在江湖上,最多也就是些“小诸葛”“病凤雏”之类的货色。
可是这些人却不这么认为,总以为自己智谋通玄,一个个眼高于顶。但凡有哪一司敢跟他们甩脸子,呛口水,这些家伙便会合计起来对这一司进行算计,读书人的小眼都很小,特别是读书失败的读书人。
面对这样的情况,白相如几次想要下手整治,但是因为玄衣真正培养的参谋官还没有成长起来,而现在还要依仗这些人,所以很多时候,只要他们不是很过份,白相如也就忍了。于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总参属的这些人越发放肆起来。
每每都以古之名士的嘴脸行事,侃侃而谈大言不惭,一个个倨傲非常。平时倒也罢了,而今正是夺位之战的紧要时间,白相如又怎能任由他们如平常一样放肆?
便在这时,有一个精明非常的年轻书生起身走到他跟前,言道:“总参,学生以为值此大乱之机,当行军法。”
白相如听闻此言,深深看了这名叫李梓杉的书生一眼。这书生与旁人不同,比之那些四五十岁功名无望的白纸扇,他要年轻太多。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蓬勃朝气。而且,他还有功名在身,是个不折不扣的举人。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参加科举,以进士之身入职朝堂。可是他却偏偏进了玄衣总参属。
此人能入总参属,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节贪司未成立之前,玄衣上一任的钱粮总管,顾齐,顾井然举荐而来。
朱老八接任钱粮总管一职之后,顾井然抽身而退。一边以白身添为东宫参目,一边苦读经史子集与治邦之则,准备考取功名。
景和二十三年到二十四年之间,顾井然连中两元,成为继李知安之后,京畿之地又一文举魁首,但却依旧奉职东宫。
某天在京城闲逛时,顾井然走进一家茶楼,打算喝喝茶,听几个伶人小曲,或是说书人的故事,以作消遣。又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便要了一间雅阁。
便在他听书正高兴的时候,隔壁雅间里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林惟中年老昏聩,赵继善贪婪无度,至尊陛下久病不起,朝堂上,官府内,多有与武林帮会勾连,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以李某之见,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李贤弟慎言……”
“我大商还未有因言获罪之典律,李某说说何防……”
原来是一群读书种子在这里夸夸其谈,顾井然也不在意,将思绪转开,继续听着书说先生讲的出自李三公子手笔的《西游记》。
当说书先生正讲到:“那妖怪叫作青牛兜大王,原为太上老君坐骑……”时。
便听到隔壁雅间内又传来声音,还是那位“李贤弟”的。
“……若国朝能有铁血至尊,犁庭扫穴拔除此等毒瘤,我大商当可中兴万代……”
这一句话引起了顾井然的兴趣,于是便不再管说书先生的评话故事,而是仔细去听不隔间那群书生的谈话。
越听,顾井然对这个姓李的书生越感兴趣,于是便在书生们渐渐散去之后,顾井然出了雅阁,问了一句:“哪位是李槟,李梓杉?”
就在众书生打算离去时,李槟回身,道:“在下便是,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顾井然道:“小可顾齐,方才以小人窥耳之姿,无意间听到李兄之论,小可颇有几处不解,想请教李兄。不知可否赏光,与小可共谋一醉?”
李槟闻言,大惊,问道:“可是文魁,顾大举当面?”
顾井然微笑点头。
于是两人便在此时相识,相约而谈,一场好酒,一场好醉,一场论国之言,两人颇有知己相遇的感觉。
最后,也不知顾井然是怎么将这书生说服的,这书生便拿着他的书信,直接来到千里寨,面见白相如。
白相如接到书信之后,不些惊讶,其他的内容倒也罢了,不过是絮谈顾井然与李梓杉结识的过程,唯独一句:“其性虽唐突,亦有精进,但却有可谋一国而大天下之姿。沉稳达练后,可当国之相材。”
一句“国之相材”,让白相如高看这书生一眼。这话或许有些夸大,但想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