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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武至尊问道:“如何解法?”
莫惜朝道:“与大督帅相处这么多年,臣其他的没学会,但乱点子的功夫还是有的。”
新武至尊不明所以,问道:“哦?莫督主布下了什么样的暗子?”
莫惜朝道:“容臣先卖个关子,至尊只等此战结果。”
新武至尊问道:“几分胜算?”
莫惜朝微笑,道:“七分。”
新武皇帝双目微凝,再问道:“剩下的三分呢?”
莫惜朝道:“臣力有不逮之时,大督帅之策或可力挽狂澜。”
新武皇帝微微点头,左右衡量过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李知安的法子,是他最不愿意用的。但是最后时刻,为保皇位不失,却也讲不了说不起,抛去那妇人之心。
拉接双目微眯,定定的瞧着莫惜朝,过了半响之后,才道:“好,朕信你,望尔戮力王事,尽量不要行那下下之策。”
这话听的李乐直翻白眼,怎么我的主意就成了下下之策?
新武皇帝心说,你是崽买爷田不心疼,朕还要小心护着这瓶瓶罐罐呢,打烂了后悔的可是朕。
莫惜朝躬身言道:“臣必当不负至尊陛下所托。”
新武听到这话,嗯了一声,接着呵呵笑着问道:“莫督主,若是此战得胜,朕当如何赏你?”
听完这话,李乐无奈叹气。又开始对莫惜朝试探了,你这个帝王之术用的不是时候啊。
莫惜朝躬身抱剑,道:“臣不敢倨功,自是至尊洪福齐天,大商历代皇爷所佑。”
新武皇帝呵呵一笑道:“有功怎能不赏?莫督主,朕听闻你如今还未娶妻?”
莫惜朝双目微眯,他明白了新武皇帝的意思。
新武接着道:“除一应升官赏赐之外,朕打算与你赐婚,勋贵门庭,皇亲之家,云英未嫁之女,任你挑选,如何?”
莫惜朝沉默,大殿突然变得很安静。
朱老八品出了其中滋味好像不一般,却又想不透,不由得将目光瞧向李乐。
却见李乐非常苦恼的揉着眉心。看起来这是陛赐之婚,难得的殊荣,但真实情况分明就是新武至尊不信任莫惜朝,觉得他接近玄衣核心,目的并不单纯。而今后想要放心用他,就要将莫惜朝牢牢绑住,以陛赐之婚,让这半个西辽人彻底在大商安身落户,娶妻生子。
如此一来,妻与子皆在大商,就算他真如贞宗时的张国邦与石明堂一般,为西辽派入我朝的棋子,到时候有着家人牵拌,他也会多一层顾虑。毕竟,莫惜朝与那二人唯一的不同之处,便在于莫惜朝是幼年时来到大商,而那二人则是成年后这派遣而来。
想必一个在大商生活了将近二十的人,对西辽也不会有多少感情了。
赐婚之事,若是莫惜朝不答应,只怕新武至尊今后对他的猜忌会更深,防备也更深。
若是答应了,新武至尊固然可以放心用他,李乐却可以肯定,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想与抱负,今日过后,他将再不会效力于玄衣。
莫惜朝对玄衣来说,太过重要,李乐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此时必须为他开脱,于是站起身来,躬身道:“至尊,臣以为……”
“臣以为,陛下所赐太厚……”
李乐话音刚刚开头,便见大殿中央的莫惜朝突然朗声应答,将他的声音盖过。
“臣以为,陛下所赐太厚,臣微末之功,安敢受此大礼。然则上所赐,不敢辞尔。臣谢吾皇隆恩。”
听到这话,新武皇帝微微点头,很是满意。
而李乐则诧异的转过头来,看向莫惜朝。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只听莫惜朝接着道:“陛赐之恩,当永世为报,然则臣少年时为一心仪女子已经立誓,非她不娶,若不能娶她,臣此生不再谈婚。很可惜,那女子已然离世,臣为守誓言,今生不娶,望至尊体谅。”
如此干脆的拒绝,新武至尊的脸色直接僵了。他总以为,莫惜朝就算拒绝,言辞中也会很委婉,说一些诸如:“此战还未定,等此战过后再做计较”之类的拖延之词。没想到,他竟然会编出一个“为心爱女子守誓,此生不娶”的谎话来。
如此荒诞的言词,谁会相信?非是把朕当成三岁小儿?新武皇帝真的有些生气了。
李知安的脸色亦难看到了极点,若是有自己开口为莫惜朝回护两句,以自己跟皇帝的交情,这件事情糊弄一下就过去了。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莫惜朝苦笑的同时,又带着感动。他知道李乐站出来要说的是什么话,可是,他不能让李知安为自己背书,这样一来,很可能会让知安与新武之间,因为自己而产生隔阂,这又是何苦?
有玄衣在 ,自己的目标才能实现,若是大督帅被至尊猜测,那么最后的结果,玄衣很可能便会因为两大首脑彼此之间的隔阂而分崩离析。
那种情况下,以他对李知安的了解,肯定会撂下一句:“老子不干了,你爱咋咋地。”
然后就撤底放手,过他那醉生梦死的纨绔日子。
接着,青花司梅香竹,灵明司韩陆,奎牛司赵肆,长鸣司班定,明断司叶沉明,牧戈司王舞等人肯定会立刻请辞。连带着各家督尉亦会如此行事。
总参白相如为李探花所救,那个时候面对如此残破的局面,心灰意冷之下,只怕也会离开。
到那时,玄衣禁军或许还会存在,也不过是所谓的皇家一柄平常之刀而已,哪里会有‘稽查天下’的能力?
绝公子更可能在玄衣离析之后,闲及无聊时,依仗自己武功通玄的情况下,搞个神秘组织,祸害武林,这些都是应有之意。
那样的场景,是莫惜朝十分不愿意看到。因为他的计划,少不了有李知安所领之完整玄衣的配合。
帝王猜测他莫惜朝又怎样?只要玄衣能在,这些猜测对自己的大局无关紧要,便让他去猜,又能怎样?
大殿之上,沉默片刻之后,新武至尊神色一缓,呵呵道:“没想到莫督主还是个长情之人,罢了,此事就此皆过。若莫督主以后有心仪之女子,朕可亲自赐婚。今夜之战,还要莫督主相受机宜。相如先生既然败了,莫督主请自指挥。”
李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心说,你这又是何苦来?皇帝对你猜忌的情况下,你还能再放手施为吧?就算有我顶着,可以应付大部分压力,皇帝对你的掣肘定然不少。难不成你莫惜朝当真在指挥完此战之后就心满意足了吗?
想到这里,李乐的瞳孔臣缩,定定的瞧着莫惜朝,满目都是不可思议。他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此时,却见莫惜朝躬身,行礼,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接着提着月下美人剑,负手转身出了太和殿。
而李乐,则一下子变得捏呆呆发愣,新武皇帝连叫他两声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心中苦涩的同时,赶紧转身,脸上不动声色的微笑道:“我走神了,至尊刚才问了什么?”
新武皇帝失笑,被他这一句话给逗乐了,道:“你呀,莫不是真有龙阳之好?怎么看着莫督主的背影都能走神?朕是问你,咱们接上来再做何消遣?”
李乐道:“要不,叫几个宫女进来跳一会儿脱衣舞?放心,我会给银子的。”
新武皇帝的表情一下子别扭了起来,心说,这是朕的皇宫,又不是你的秋名山,怎么什么乱七八糟想法你都敢说?
朱老八一下子被他逗的哈哈直笑,伸手指着李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出得殿为之后,莫惜朝长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雪花渐停的漆黑夜色,目光中隐有莫名情绪。
过了半响,收住心绪。接着叫过来一个传信玄衣,道:“去总参,让相如先生将十二号传信鹰放出去。”
玄衣令命,离开。
莫惜朝的脸上带着冷酷之意,喃喃道:“灵明司那边,也该有行动了,无面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
夜已深,雪渐停。
福安郡王府。
排排屋院,灯火灼灼。按理说,今日是正月十四,再过两个时辰,到了子夜,便是正月十五了,王府里应该很热闹才对,不说花灯齐挂,烟花满天,高朋满座,胜友如云。但至少不应该如此安静。
除了一些打杂的太监与宫女时不时的穿梭在挂着灯笼的廊庭屋院间,发出踩雪的“吱吱”外,便再没有任何响动。就是先前还在王府里的护卫,以及那些武林人士,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整座王府,给人一种安静中透着诡异的感觉。
王府后院,一间竹青淡雅的暖阁内,有袅袅雾气升起。
竹楼暖阁的中央,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之上摆着棋盘,正有黑白子缓慢落于纵横十九路的目点。棋盘旁边,有一个白玉酒壶与两只好玉酒杯。
烛火明灭时,百晓生与姜寒雨两人正分坐于矮几两边的软榻上,各持黑白子,彼此对弈,游龙生抱剑,安静的站坐旁边,看着他们下棋。
过了片刻之后,百晓生点下黑子,顺手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言道:“晚辈喜欢清静,此时这王府里才算真正安静下来,难得的心也跟着静了。”
姜寒雨点入白子,道:“确实安静了,该派的人都已派了出去,无人打扰,喝喝酒,下下棋,安静些也是好的。这样的生活,老夫以前倒是经常能体会的到,自从这些年来应了董伯爷之请后,那样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想想,倒也很是怀念。”
百晓生微笑,放下酒杯,道:“此战之后,前辈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又可晋升大宗师,成为高坐云端之人,平日隐居山林,坐看风月,邀三五好友,对弈赏雪。静极思动,出得天山,手中一剑搅动乾坤,试问天下谁人不服?晚生为前辈贺。”
姜寒雨脸上露出了自得的微笑,点点头道:“老夫能晋大宗师,白先生功劳不小,若是哪天李寻欢真的再出江湖,自有老夫为你回护。再说,此战功成之后,未必就要杀掉李知安,以老夫与董伯爷的交情,放他一家老小离去便是。如此一来,也算卖李寻欢一个面子。”
旁边的游龙开口道:“师父,李知安是王爷钦点要杀之人,若是最后将他放了,只怕王爷面上不好看。”
姜寒雨淡淡瞧了他一眼,道:“这有何难?不要让王爷知道,隐秘放走便是,若李寻欢哪天回归,结好于他也是应有之意。上官惊虹野心勃勃,又有修罗手段,天下人谁不侧目?天机老人虽号称天下第一,但毕竟老迈,能活多久还未可知。李寻欢若是重现江湖,倒是可以对上官进行牵制。”
百晓生听到这话,微微一笑,说一千道一万,这位雪鹰子还是惧怕李探花那无解之刀,害怕跟李寻欢结成死仇,又觉得若是夺位成功之后,冒然放了李知安,他面子上过不去,便想当然的以为白某害怕李寻欢回来之后的报复,于是以白某人为借口,提前打个铺垫。
这样一来,其他人都会以为他是回护后辈,才会如此做法。什么金钱上官的,跟他雪鹰子有半个铜子的关系?一切,都是为了他的面子着想。
百晓生完全可以肯定,就算最后真的将李知安杀了,李寻欢回来找自己寻仇时,这位雪鹰子亦会袖手旁观,最多不痛不痒的说两句话罢了。
想到这里,百晓生都觉雪鹰子得可悲,一代大侠,江湖顶级剑客,就因为董存柯在他年轻时,出手帮助过他,如今为了面子二字,不得不再出山帮助董家,一步步在这夺位的漩涡中越陷越深,以至于到现在再没办法抽身离去,只能做那叛逆之举。
若夺位成功则罢,名声权力,财富逍遥自然应有尽有。若是失败,姜某人不说身死名落,只怕就算他还活着,余生都会在恐惧与颓废中渡过。
距离大宗师临门一脚,说的好听,这临门一脚想要踢出去,是需要何等的大毅力,大决心,以及大智慧,比之一流高手晋升宗师难了何止千万倍。
百晓生虽然不是大宗师,他现在连宗师都算不上。可是,他见过一位天才剑客,在这临门一脚上的颓败。那位剑客,有大毅力,亦有大智慧,却没有大决心。所以他的功力剑法,便时高时底。高时可位列大宗师之境,低时,连个三流高手都不如。这就是临门一退迈不过去的结果。
而姜寒雨的心性与天资,离那位剑客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此战能胜,雪鹰子顺利晋升,此战若败,他比那剑客还要惨。
这些事情,百晓生自然不会告知姜寒雨,没来由讨了无趣。于是打算转开话题,将手中黑子落入中元,拿掉对方大龙,接着笑呵呵将围困已死的白棋拾起,问道道:“雪鹰前辈,这步棋在下走的怎么样?”
姜寒雨微笑,道:“妙,无声间布子,攻敌必救之所,以智谋而论,老夫不如你。接下来,玄衣那边应该会派兵出来救缓了吧?正好落入白先生毂中。”
百晓生轻摇折扇,道:“雪鹰前辈,在下说的是这棋。”
姜寒雨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道:“老夫说的也是棋,白先生以为何事?”
百晓生搓着手中棋子,顺着他的意思道:“不错,都是棋。”
姜寒雨道:“接下来的局面,皇宫防守已是非常薄弱,白先生早先布下的那支奇兵应该也有所动作了吧?”
百晓生摇头道:“还不是时候,为时过早。”
姜寒雨奇问道:“为何这样讲?”
百晓生道:“因为李知安还没有出招,先前的对弈,是另一人与在下过手,那人先前以为在下是军谋,出手时中规中矩,如今见到这般情势,出手的风格必定会有所改变。若在下所料不错,先前与在下对弈者,应该是那位‘鬼谷神剑’了。”
姜寒雨奇怪问道:“为何不是魔秀才?”
百晓生手拍折扇,道:“因为魔秀才善于鼓动唇舌,行古之合纵联横之道,看他当年挑拔江湖势力残杀时所用的法子,便可见一般。如此手段,不是他的风格。只有那位鬼谷神剑,才有以军对军,以谋对谋,想要合纵便合纵,想要兵法便兵法的轮换本事。”
姜寒雨不明所以的瞧着他,问道:“这有什么区别?”
百晓生呵呵一笑,道:“前辈,战国兵法大家庞涓,孙膑,是谁的门徒?”
姜寒雨脱口而出,道:“自然是鬼谷子。”
百晓生又问道:“纵横大家,苏秦,张议,又是认的门徒?”
姜寒雨反应过来,沉沉皱眉,再不言语。
苏张二位,自然也是出自鬼谷门下。
虽然这些都只是野史传说,并无具体可靠的史料记载,但不论怎样,“鬼谷”二字,几乎贯穿了整个先秦战国。由此可见,“鬼谷子”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