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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什么傻?不要命了?”心月救走唐敖,来到僻静处气恼的把唐敖扔在地上,看似恼怒实则关心的训斥道。
唐敖本来就受伤不轻,被心月这么一摔,全身气血翻腾,忍不住又呕出一口鲜血,慢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冷冷的望着心月。
“为什么不救李弘?我知道你能办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弘中了绞龙散的毒?”
心月语塞,李弘的情况她的确知道,但是和她的计划相比,李弘的生死她不在意,此刻却被唐敖问住了。
唐敖眼中满满的都是失望,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心月看着唐敖踉跄的脚步,几次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能说什么呢?
心月胃里有些酸楚,感觉就在今晚,她失去了唐敖这个朋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呢喃道:“唐敖,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必须进入镜花世界。”
唐敖回到英王府,关上房门后,依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身上的伤痛浑然不觉,只是感到心里很难受。
这就是狄仁杰当年说的吗?成长的代价?看清楚大人的世界,唐敖真的好想永远别长大,他不喜欢这样的尔虞我诈。
但是唐敖知道,短短一天之内,他失去了一个值得尊敬的对象,目睹了亲情之间的毒杀,还有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罪恶,不管他接不接受,现实在逼着他长大,让他成熟。
唐敖的眼泪终究没有绷住,顺着脸颊滑落,破烂的衣衫被他扯掉,被明崇俨打伤的地方,伤口慢慢愈合,冒着光芒的掌印在变淡,消失。
“我修炼道经多年,熟读太上七星法的摇光术,为什么就不能像心月,明崇俨那样拥有超人的能力?”
唐敖满腹纠结,如果他可以修炼,今天晚上就可以将明崇俨斩杀,替死去的李弘报仇出气。
“怎么才可以破开被虚彦阻塞的穴窍?只有箭术过人,只有非人的力量和惊人的痊愈能力,这些都不够啊!”
唐敖身上的伤势短时间内完全恢复,可心中燃烧的火焰还没有熄灭,在这一刻,唐敖无比渴望变的强大,可以像心月或者明崇俨那样拥有道法神通。
“我的心乱了。”唐敖的脑子越来越乱,思绪万千,五官变的有些狰狞,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幸好唐敖及时发觉,盘膝坐地诵读道经,随着脑海中的清流遍布全身,运行了三十二个周天,唐敖心中的怒火才平复下来。
东方泛白的时候,唐敖从入定中醒来,感觉前所未有的空灵,好像昨晚的经历,让他在道经的修炼上又有所精进,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境界。
唐敖在沉默中净面洗手,换上了朴素的白衣,今天李弘的死讯就会传开,他要去送送李弘。
唐敖推门而出遇到了一个太监,看到太监惊愕的眼神,唐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唐公子像是换了个人,奴婢也说不出来,明明还是唐公子,真是奇怪了。”太监唯唯诺诺的说道。
唐敖心中一动,太监的话说着无心,但是暗合他昨晚的感悟和感觉,看来在道经的修炼上,肯定有所进步,可惜这没什么用处,无法把这身修为转化成实际的战斗力,忿恨和执念,还是先藏在心底好了。
李弘的死讯果然传开了,唐敖见到李显的时候,李显双目红肿,不知道有没有哭坏了眼睛。
“王爷,节哀顺变。”唐敖说完这句话,感觉到自己真的长大了,就像是书上写的那样,有了城府和心机,突然发现他和李显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就在唐敖生出这种感觉,黯然神伤的时候,李显的举动把这股距离感一下子拉近。
或许是无法在别人面前宣泄,李显面对唐敖,仍然把唐敖看作是那个被他带进宫中,陪伴他读书的小书童,在唐敖面前,可以放开全部的心思,不用戴着假面具。
李显放声痛哭,而且失态的抱着唐敖的大腿,哽咽中几度断气,嘴里断断续续的诉说着和李弘的兄弟之情,从年少时的嬉闹玩乐,到年长时的兄友弟恭,真情流露无疑。
唐敖感同身受,眼睛湿润的把李弘昨天的经历说给李显听,李显听说李弘捧食树皮草根,又因为替两个姐姐说话被母后武则天训斥,心情不好才离开长安城去合璧宫散心,导致劳累咳血而死,哭的更凶了。
唐敖没说李弘真正的死因,这是他心中的执念,一边安慰着伤心欲绝的李显,一边暗暗立下誓言,此生必杀明崇俨。
现实往往无比讽刺,主持李弘葬礼的人之一,赫然是凶手明崇俨,明崇俨脸上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在李治和武则天身边,像个真正的神仙,飘然出尘引人侧目。
明崇俨的神识突然生出一丝警兆,双眼看似不经意的朝周围扫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
唐敖收回目光,找了一圈同样没有发现要找的人,心月没来,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些话,让心月有愧不敢过来。
大唐不可一日无太子,李弘的葬礼过去没多久,沛王李贤被册立为皇太子,迁居东宫。
随着唐敖和心月关系转为冷淡,唐敖已经半年没有进宫了,即便李显有几次要他进宫陪伴太平公主,也被唐敖以苦读诗书,以文会友婉拒。
唐敖一心向学有意功名,李显最为高兴,李显对唐敖的才学非常赞赏,当然不希望唐敖终其一生都是英王府的随员,男子汉大丈夫,本就该上马觅封侯,下马思宰辅嘛!
李显不知道的是,唐敖苦读诗书不假,可亡明崇俨之心却更加炽热,迫切。
今天一早,唐敖刚捧起《左传》准备读书,一个小太监前来禀报:“唐公子,有人投了名刺,不知唐公子见还是不见?”
唐敖略微诧异,这半年虽然也多次以文会友,但是他一不是王朝贵胄,二不是达官显要,居然还有人向他投名刺,倒是有些奇怪。
唐敖将名刺接过来,一张红色的纸上写着人名,赵道生?
唐敖记忆力惊人,想起半月之前的确见过这个赵道生,此人身份低贱,似乎是别人的家奴。
“让他进来吧!”唐敖放下名刺,不明白一个家奴为什么要见自己,不问一问,难免扰乱心境。
等了不一会儿,在太监的带领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走进书房,唐敖一看果然是见过的赵道生,之所以对一个家奴有印象,主要还是赵道生的相貌。
唐敖自认丰神如玉,貌比潘安,可眼前的赵道生,却比唐敖长的还要俊逸,只是多了几分阴柔的秀气,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女孩子。
赵道生先是拱手作揖,随后就要跪倒见礼,唐敖立即将其搀扶起来,吩咐小太监沏茶。
“小人冒昧来访,蒙唐公子接见,实在感激不尽。”赵道生没有喝茶,也不敢坐实,微微欠着身子恭维道。
唐敖客气几句,见赵道生顾左右而言其他,微微皱眉道:“不知投名刺所为何事?”
赵道生还想拍拍唐敖的马屁再说来意,见唐敖开口询问,这才苦着脸,眼眶湿润道:“唐公子,实不相瞒,小人遇到了难处,实在是求救无门,还望唐公子能伸出援手,小人感激不尽,必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
唐敖已经不是小孩子,一身正气不假,却也不会被人说几句好话就飘飘然,然后把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沉吟一声问道:“不知道你所求何事?”
赵道生沾了沾眼泪,配上他那比女人还美的面容,颇有西子捧心我见犹怜的味道,接着将想要求唐敖的事情娓娓道来。
赵道生有一个远房姑丈,也算当朝名士,曾经是邓王李元裕府上的官吏,后来任期满了之后,寓居洛州,唐敖对此人也有耳闻。
“原来是卢照邻先生。”唐敖读过卢照邻的几篇诗文,大唐进士科虽然不考诗文,但是在文人中,诗文非常有份量,像卢照邻这样的诗文大家,唐敖非常敬重。
只是这位诗文大家,似乎流年不利,几天前竟然突遭横祸被下了大狱,亲朋好友为之奔走救护,赵道生也就求到了唐敖身上。
唐敖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是长安城内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唐敖深得英王李显的看重和信任,出仕还是次要的,能影响到李显才是关键。
到了这一步,唐敖仍然没有松口应下赵道生的请求,端起茶杯问道:“不知卢照邻先生犯了什么过错?怎么会被逮捕下狱呢?”
“还不是那个狗道士明崇俨……”赵道生提起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啪嚓!”唐敖端着茶盏的手不由自主的一用力,竟然把茶盏捏碎,吓了赵道生一跳。
“茶盏也不结实。”唐敖不动声色的把散碎的茶盏放到桌案上,迟疑道:“明崇俨?可是那个深得当今皇上和皇后信任的道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