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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慰是一种极其自私的行为。
当人们沉入悲痛时,总会有人挺身而出,以过来人的姿态抚慰他们,并充当着正面的角色要求他们重新站起来。可是这有什么用?是能体现出你的胸襟开阔?还是说你曾经经历过无数类似的事情并撑了过来?
这些安慰真的是那些人需要的么?
没有经历过那些刻骨的痛楚,试问有什么资格去劝慰他人?
没有人料到盖伦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纷纷都怔住了。
侍卫们的脸色很是难看,心想盖伦难道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可是当他们重新看向那对父母时,却又不自禁沉默了下来。
是的,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此刻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死去的孩子能够回来。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
那么,他们劝慰、同情的意义是什么?
提菲特的眼神有些茫然,听见这句话的刹那,他的心底掀动了一阵巨浪。他不自禁回想到那些往事,当他坑杀三千暗庭精灵时,曾一度陷入迷惘,多次梦见那些无辜的暗庭精灵平民,多次梦中惊醒。
有人告诉他,暗庭精灵是邪恶的种族,即便是没有参与战场的平民,也都流着肮脏的血液,死不足惜……还有人告诉他,他必须要习惯,只有将敌人诛杀殆尽,他才能获得更多的功勋,站到更高的位置……更多的人,是劝他看开些……
却唯独没有人愿意站在他的角度!
哪怕当初听见的是一句“祝你早日摆脱”,而不是各种道貌岸然的开导,或许今时今日,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提菲特悄然看了眼雅斯蒂亚,隐约理解了她留下来的理由。
就在这时,鹿的声音传了过来。
“可以开始了!”
只见以那枚六芒星徽章为源头,分别释放出了七条白光锁链,缠绕住了每个菜鸟的躯体,相互蔓延连接,最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链!
“能持续多长时间?”盖伦问道。
“两个小时。”犬估量着他们三人的魔力,立即应道。
盖伦沉吟片刻,说道:“能不能把这里的声音传给他们?”
鹿狮犬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就在这时,雅斯蒂亚站了出来:“可以!”
随着雅斯蒂亚摊开手,只见那枚黑色的小石展露出来,赫然是阿古之心!提菲特的眉头微皱,显然是觉得将阿古之心用在这种地方,实在太过于浪费了,但这次他却没有阻止,而是向后退了两步,给雅斯蒂亚让出路来。
提菲特很期待,那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战士,会如何唤醒他的学生。
……
……
学院的操场上,雷顿疯狂地逃跑着,身上满是泥泞,他早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摔倒后爬起。
在他的身后,那群整齐跑步的菜鸟们一个个消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身影——阿斯尔。
他苍白如纸的脸蛋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正不断追赶着雷顿!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雷顿满是惊恐地喊道,“和我没关系……你的死和我没关系……为什么要找上我!”
在阿斯尔死讯传出的那天,雷顿陷入了极大的茫然,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半天前还一起跑步训练,好端端站在那里的伙伴,就这么突然去世了……这给他的打击,甚至比在黑龙山脉还要深刻!
“可是……你是班长啊……”阿斯尔突然停止追赶,脸上露出了沉思,“你说过,不论什么情况都会陪着我们训练……你不是要在终点等我们吗?”
阿斯尔似乎想通了什么,露出渗人的笑容,又姿势古怪地追了上去。
“我很孤独……你会陪我的……是吗?”
“走开!走开啊!不要找我了……我不想陪你!”
雷顿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哭腔,只是任凭他如何逃跑,与身后阿斯尔的距离,却始终保持不变。
……
……
黑龙山脉,火焰席卷肆虐,吞噬着大片大片的树海,呈现出炼狱般的画面。
小胖子朗亚站在火焰圈的中心,身躯不断颤抖着,他已经记不清在这里待了多久,只知道每当他眼泪流出时,都会顷刻间被高温蒸发。
这些火焰没有烧到他身上,但却犹如死神的步伐缓缓逼近,令他内心沉入深渊谷底,有一种恨不得被烧死的绝望感……
或许被火焰烧死,就能解脱了?
山脉中传出一道粗重的喘息声,朗亚猛然一个哆嗦,蜷缩得更紧了,他知道,它来了。
只见在漫天火光的背后,一道漆黑的庞然巨物直起身来,用淡漠的竖瞳,凝视着他。
……
……
不同的画面里,菜鸟们都经历着不同的诡异,唯独相同的,是这些画面都能在第一时间,直逼内心深处,令人感到空前的无助、绝望……
就当雷顿疯狂逃亡的时刻,突然间,世界瞬间黑了下来,举目望去,四周尽是一片深邃而无穷的黑暗,给人一种莫大的空洞感……这时,身后隐约传来了窸窣的声音,雷顿回头看去,只见阿斯尔正冷笑着追来!
雷顿登时头皮发麻,连忙向前疯狂逃跑!奇怪的是,地面就仿若是一片无尽的湖泊,踩踏时传来了清脆的哒哒声,并伴随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不知跑了多久,雷顿忽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人蜷缩在地,脸上布满了绝望,那是……
“朗亚?朗亚你在那吗!”雷顿精神一振,大声喊道。
只见那道身影微微动了动,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生动。
紧接着,黑暗世界里又响起了多道哭泣声……呼救声……赫然是菜鸟班里的各位!只不过他们或是奔跑、或是站定、或是埋头痛哭……似乎都在经历着什么悲痛的事情!
站定的人是罗迪。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时笑时哭,时不时露出挣扎的表情,泪水仿若从未止住过。
他凝视着身前的黑暗,犹如在望着最亲近的人。
当然,除了他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在他的眼中,那里,正站着一名体型稍稍发福的中年男子,有着一头和他相同的棕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祥和而欣慰的笑容。
“我改变了……我真的改变了……你看见了吗?”罗迪喃喃自语,泪水不间断涌出。
“我都看见了。”胡修内尔会心一笑,伸出手掌,“到我这来,好久没有仔细看看你了,你好像长高了些!”
“可你是假的……”罗迪摇着头说道。
“你知道?”胡修内尔的脸色略有诧异,惊疑道:“那你为什么还愿意站在这里?”
黑暗沉默了很久。
“我很想念你……”罗迪的泪眼挤出难看的笑容,“好久不见,父亲!”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世界里突然传来了几道惊呼声。
陷入痛苦的菜鸟们纷纷愣住了,显然这些声音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如此的亲切。
“妈妈……是你吗?你在哪……我想回家……”一名菜鸟大哭着说。
“我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它在追我……它要吃掉我……”
“让我走吧,我快承受不住了……我不想活下去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事居然会这么痛苦……”
……
各种绝望的声音响了起来,菜鸟们几近崩溃地苦着开口。
就在这时,来自父母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转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低醇嗓音,听起来非常疲倦。
“很痛苦么?很抱歉我体会不到你们的感受,所以无法以过来人的样子给你们建议。”
“但生活绝不总是如此……”
“还会更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