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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十一见他拔剑,抱着傲月站了起来,眼睛冷冷地盯着他,缓缓开口:“你究竟是谁?!”
那人似乎不意外她如此一问,却冷哼一声,阴冷笑了。那笑声阴森恐怖,带着尖锐和沙哑。
好半晌,他尖尖的声音道:“爷差点儿就被你这臭小子给骗了!”
云十一冷静地盯着他,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剑,没有说话。不错,她只见过那袁顾之一面,但她看人一向精准。看人不仅是要记住一个人的外貌,更要紧的是要看那人身上传出来的气息和动作的特征,尤其是眼神。
外貌可以易容,可以是一模一样的脸孔。但人的动作极难模仿,而眼神却是不可能的效仿。
刚才情况危急,她根本就来不及打量来人。跟流金匆匆说了一句便走了,而那人一直奔在前头,周遭又是黑漆漆一片,她无法也不能看到他的眼神。
但是,她奔跑在他的身后,清晰地感觉他身上的冷冰阴冷气息,也瞥见他侧头的一个眼神。
她见过袁顾之,他也是这般高大挺拔,身段几乎没什么两样。但袁顾之稳重而坦然,眼神清澈也自信,与这人的阴冷狠绝人决然不同。
她也起疑,为何傲月会一直不动弹。刚才她假装动作自然地摸了一下它的绒毛,竟发现它的气息微弱,似乎是中毒了!
这人心思谨慎,知道狼的警惕天性,一早便带了毒药在身上。就在她和流金道别那一瞬间,他趁自己不留神,给傲月下了毒药……
“爷的易容术还从没被人识穿过!小子!你是第一个!”尖尖的嗓音冷冰,略带着一抹沙哑。
略一顿,阴森笑说:“不过,你也马上就要消失了……”说着,闪着寒光的剑尖一划,直逼云十一的胸口。
云十一飞速一个转身,矫健一甩,堪堪躲过那飞刺而来的剑!
“你小子还懂武功?!”那人似乎很诧异,接着问:“我捏过你的脉门,你根本就没有内力?!你难道会隐藏自己的功力不成?”
云十一冷哼,没有回答。谁告诉他非得有内力的人才能有自保的能力,她是没内力不错,但武功招式什么的,她会的可不少!
那人见她不回答,阴冷一笑:“不回答?!那就让你去跟阎王爷好好地说清楚!”说罢,一把挥剑过来。剑气专横,比之前要狠绝许多。
云十一迅速低身,避过剑锋,一个后空翻,又一个后空翻,匆匆躲过。傲月在她的怀里,一晃一晃地。她赶紧伸手将它塞进怀里,两手捡起地上的石头,纷纷地朝那人砸过去!
那人左一闪,右一躲,几乎没有打砸到。不过,他却一直无法近身过来,手里的剑也是狼狈地挥着,脚步凌乱。
还好这山上乱石特别多,云十一不停地扔着,希望为自己争取多一些时间。眼见那人无法过来,阴狠的眼睛通红,似乎气愤不已。她内心暗喜:怒气会让人丧失理智,也会让人缺失一部分的防范。
果不其然,又几块飞石过去!一块刚好砸到那人的额头——
“啊!”那人愤怒一吼,嚷嚷:“爷今天竟被一个没内力的人给伤了!爷要剁了你!”
云十一拼命地保持速度,不敢有一丝松动。那人挥着剑,眯起眼睛,想从石头雨中闯过来——
云十一眼明手快,精准将手里的大石头甩出,娇声大喊:“去死吧!”
那人一心往前冲,却不料云十一赌的正是这个时候!眼见大石头扑面而来,他却无法躲过——
“噗!”地一声,石头砸在他的脸上。
“咣当!”剑掉在石头上的声音响起,那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十一气喘吁吁,心扑通扑通乱跳着,她平复着呼吸,刚想缓气。
突然,她一惊!只见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往她奔近,手里的剑闪着阴寒的光芒,狠狠地飞驰而来——
后面便是悬崖,无路可退!她立刻拔腿跑起,刚奔出三步,又见另一旁的石头堆里涌出好几个黑衣人,一把堵住她的去路。
顷刻间,她被重重围住,密不透风地被包围着。无数尖尖的剑挥来,快速地逼近,一步又一步……
只见白衣少年衣抉翻飞,黑发狂飞,闪烁晶亮的黑眸冷静而沉着。黑幽幽悬崖边上,高挺的纤细身子笔直站着,毫无畏惧地盯着胸前的剑尖。
黑衣人左右盼顾,互相对视几下,唯一显露在外面的眼睛难掩惊讶。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却能有如此过人的胆识。面对这么多的人和刀剑,他竟能冷静向对,临危不惧。
云十一脚步缓慢,不停地后退着,看着眼前的密密麻麻人群,侧头瞥见身后是无边的黑暗,犹如巨大的黑色漩涡。
就在无数剑尖刺过去的那一瞬间——
少年冷哼一声,眼神锐利无惧,纵身跳下,白衣如花,在黑暗的海洋上开出一朵美丽绚烂的白色玉兰……
黑衣人似乎没料到白衣少年竟如此一为,都忍不住惊讶出声。直到那抹雪白消失在黑暗里,他们仍久久不能回神。
“哼!算他识相,还懂得自我了结!要是落爷手上,非要他死无全尸不可……哎!”那人捂住鲜血淋漓的额头,撞撞跌跌地站起来。
周围的黑衣人连忙凑过去,先后扶住他。
有一人迟疑问:“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任务完成,撤……”声音虚弱而尖锐,消失在天地一片暗沉中。
在山的另一侧,厮杀声不断,刀剑相击声不停,鲜血满地。
流金一手负伤,背上也是鲜血淋淋,但他拼命地挥着手里的剑,一丝也不敢懈怠。暗卫们也都程度不一地受伤了,破开的黑衣上,伤口鲜血不停地涌出。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少了许多,但仍不少在继续做着最后的挣扎。
突然,山下传来火光,照出亮花来,让一片黑黝黝的山上顿时多了一些明亮。一会儿后,瑞木和清水疾驰而至,后面还跟着一群崇武派的弟子。
前后夹攻,剩下的黑衣人片刻便少了许多。不一会儿后,只剩下几个仍苦苦支撑着。
瑞木一手扶住流金,手里的剑一挥:“是谁派你们来的?竟敢对游龙山庄的人下狠手!”眼神冰冷问。
清水也是一脸愤怒,凶骂:“快说!”一见暗卫们负伤累累,自己的好兄弟也是差点儿倒下,他差点儿就想冲上去,将他们杀个精光。
几个黑衣人慌张地看了看周围,眼睛里闪过绝望,后背相靠围成一圈,头先后低下,下一刻便纷纷倒下。
“啊!他们嘴里都藏着毒药!”一人手执火把向前,惊讶地解说。
流金狐疑地瞧着那人,心里一个咯噔,隐约有不好地感觉浮现,他一把扑过去!
“啊……流金,你究竟要干什么?!都伤成这样了还乱动?还要不要命啊?”清水连忙扶住他,又侧头望了望暗卫们的中间,眼睛一缩,紧张不已问:“十一呢?她在哪儿?”
流金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扯过那手里拿着火把的人,喘着粗气紧紧地盯着他。
那人清澈的眼神一愣,开口问:“流金大哥,你如此看着本掌门干什么?”
“你……刚才你不是带着十一往山顶逃吗?你……怎么在这里?!你是谁?!”流金声音颤抖,眼里慌乱一片。
忽然想起脑海中那人的神态,又想起他说:“太师叔让我先带你走……”流金脚下一个踉跄!
如果主子知道十一有危险,怎么可能会坐得住?!怎么可能委托他人前来搭救?!
主子和云清风大师一起去救治随运大侠,临走的时候还告诉十一,说他至少需要十几二十个时辰才能回来,让她只尽量呆在崇武派,不要随意下山。
云清风大师还吹着胡子说:“小云,大云我去去就回来!可要烤多几只烤鸡啊……”
流金张大嘴巴,眼神呆滞——脑海里乱轰轰的。
袁顾之有些迟疑地看着流金,想他可能是受到惊吓,大手伸出扶住流金的胳膊,沉稳地开口说:“本掌门就是袁顾之啊。”
后方的一些崇武派弟子也涌上来,先后争着回答:“这是我们的新掌门啊!”
“是我们的大师兄啊!”
“……”
一个激灵,流金和众暗卫连忙捡起地上的剑,几乎是在下一眨眼间,拔腿往山上奔——
耳旁风声呼呼,云十一睁大眼睛,张开双手拼命想抓住一些凸出的石头,奈何黑色昏暗无比,顶上黑云层层,天地间一片黑暗。
下坠的速度极快,她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心里紧张不已,迫切地知道时间就在那几秒间!手抓啊,抓——
“咯嚓!”
“咯嚓!”
……
恐怖的骨头断开声音传来,混杂耳旁急速的风声,听起来骇人心魂般……
她痛,那一连接骨头被堪堪折断的痛楚让她差点儿窒息!但她不敢有一丝松懈——手臂挥起,脚噔噔地拼命甩着,尝试勾住悬崖上的某些突出点!
“呼——”身体急速地下坠着!
心里害怕着,但她不愿放弃,拼命地挥动抓着——下坠飞快,迅雷之速般下沉!手臂刺痛不断袭来,双腿也是痛意连连——
云十一只觉得下一瞬间就要晕死过去——此时,游弋风轻云淡的身影一闪而过,太爷爷和欧阳凌笑脸掠过,父母亲的背影滑过……游弋满脸慌张,疯狂地向自己奔来……心里一个剧痛!
突然,她狠绝地瞪大眼睛,头一把扬起,身体拼命贴上不断给她伤害和剧痛的石壁!
“啊!!”
她大声喊着,拼足毕生所有的力气,歇斯底里地般四肢并用!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抱住!抱住!抱住!!
突然,双脚一个巨大的冲击,她似乎踩到什么东西上——猛烈的冲击力让飞速下坠的她一下子跌倒!
“噗!”地一声!
天昏地暗中,一抹微细的白色若隐若现,在黑沉如井的混沌中,缥缈难辨。
夜色暗沉,花灯初上。
优雅安静的房间内,随运大侠脸色苍白打坐着,后背上一双胖乎乎的大手一动不动——只见云清风紧闭双眼,正全神贯注地为随运大侠治疗内伤,调节五脏的气息,恢复经脉畅通。
随运的胸前微微敞开,脸上身上布满了无数的细细长针。游弋冷静沉稳地盯着随运的情况,墨玉般的黑眸仔细地瞧着长针的变化,眼不歇,手不停。
突然,游弋一把蹙眉,白皙大手忍不住捂住胸口,似乎无法呼吸般,斜低高大身躯,艰难地喘息起来。
眉头紧皱,眯着墨玉眼眸,手里的一根银针直线下掉!
“叮!”微微清脆声响,在这极度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地响亮刺耳。
云清风白色的长眉一扬,瞪大圆溜溜的眼睛,惊讶地盯着游弋看,扎实吓了一通。他赶紧稳住随运的脉络通气,收手,跳起身,一个飞跃,堪堪扶住游弋即将倒地的高瘦身子。
“徒儿!徒儿!你怎么了?咋回事啊……”他惊慌失措地抱住游弋,一把将他带到另一侧的椅子上。
游弋捂住胸口,冷汗淋漓,布满宽大的额头,想说话却总是无法开口。
云清风立刻帮他把脉,花白长眉一蹙,嘟起嘴巴。又连忙拉起他的另一只手,眉头又一蹙,瞪大眼睛道:“你五脏正常,经脉通顺,气血蓬勃有力。身体棒得很!”
游弋缓缓地调息着,闭着眼睛运功,一向冷静沉着的墨玉黑眸微微诧异,脱口说:“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云清风忍不住疑惑,问:“你刚才究竟怎么回事啊?心很难受?”
“嗯”,游弋点头,解释道:“突然心口一阵剧痛,毫无前奏症状……”
微微一顿,他皱着眉头,回忆说:“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的心痛,从没有过。”思及此,眼睛眯住,他心里猛然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他急速腾跃,高大矫健的身子眨眼间飞出半敞开的窗户,如风般疾驰而去,踏风而起,一抹浅绿色片刻便消失在夜空中。
“徒儿!徒儿!”云清风从没见过如此失常的徒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刚想一把追上去,却见后面的随运身上仍插满银针,心里一急!如果此时两人都离开,那随运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
瞧了瞧那半敞开的窗户,他担心地探头,哪里还有游弋的身影。无奈只好回头坐好,重新发功,继续为随运疗伤。
高耸入云的崇武山上,乌云密布,火把闪动,隐约在山侧上晃着。满山遍野的人拉扯着嗓门喊着:“十一!”
“十一!”
“云帮主!”
“云少侠!”
……
一片昏暗中,万丈悬崖下方,一点白色静静地呆着,一动不动。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将白色浸透在红色的海洋中。
在这黑白红的世界里,静得骇人,幽深而可怕。
“滴答……”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混沌中响起,暗沉昏暗了两天的天空终于下起雨来,冲洗着天地间的阴暗和雾霾。
一直晕迷不动的人在滴答雨水的抚摸下,紧闭着如伞般睫毛突然一动,又一阵平静。紧接着又一阵艰难地撑起,迷昏的眼睛幽幽转醒。
云十一慢慢地恢复着自己的意识,终于想起自己跳悬崖前的点点滴滴。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只见远处巨石林立,黑褐而沉重。
最后的记忆传来,她的双脚似乎踮到什么硬实的东西,巨大的冲击力一碰撞,她就倒下晕迷了。
她动了动头,心想抬头看看周遭的环境,可一阵剧痛从脖子上传来,抬起的动作根本无法做到。
头无奈又回到刚才的倾斜位置,皱紧眉头,她尝试动了动手——却是痛意如刀割般!
她忍不住轻轻呻吟:“嗯……呀……”眼前清明后发现,原来自己的两条手臂伤痕累累,好多地方血肉模糊。
这是当时被尖细崖壁划出的伤口,她一心只想缓慢自己的身体,只想在电光火石中抓住一丝希望,压根就无法顾及这些。
感觉脸上一片湿哒哒,带着似乎即将凝固的粘稠感,应该是伤口流出来后还没干枯的血。
她闭着眼睛,缓缓地感觉身上的伤口,眉头蹙起,紧皱,皱成一团,脸色逐渐惨白,冷汗混着脸上的血水,慢慢地下滑。
那一阵阵的痛意,痛彻心扉,痛如割肉般……
双手的伤口最多,手指也断了好几根。双腿也被那么一猛然冲击伤了骨膜和经脉,万幸没有骨折。不过,最让她担心的却是内伤。
经过那么一摔,她的五脏都摔伤了,似乎除了心口——
她一惊,想起了怀里的傲月!那时她双手并用狂扔石头,便一把将中毒晕迷的傲月塞进怀里。她摔倒下来时,胸口还好有傲月在,不然……
傲月?!它怎么样了?!
她伸手……“啊!”一阵无比的剧痛袭来,让她绝美的五官扭曲起来。
痛,那是扎骨头一般的痛!
她深深呼吸,希望自己能从那剧痛中缓过来,更在心里不断地强迫自己:云倾月,你千万不能晕!云倾月,不可以晕过去!
好不容易将手伸进怀中,干涸的伤口隐约又有鲜血溢出,她不敢看,狠狠地眯住眼睛,拼足力气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