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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片焦土和灰烬,许诺现在很愤怒。
他正站在一片废墟前面。这片废墟看着也不大,只有倒塌几间草房被火烧过的样子。
他记得很清楚,左边的这段燃成灰烬的草灰所在地,是家里面放柴的小草房,正面对着的那一堆,是自己和母亲住的房子,很简陋也会漏雨,在自己学会了一点简单法术之后才把屋顶修缮得不再漏了,但雨后还是会有一点点潮湿。
自己身旁有棵树,树干被烧的焦黑,那是一棵在东昆仑最普通的桑树,自己小时候经常在树上爬上爬下,母亲经常焦急的站在树下,叫着许诺的小名“小诺”让他小心点儿,千万别摔下来。
结果有一次,他真的摔下来了。母亲吓得抱着他哭,哭完发现他什么地方都没有摔坏之后,母亲出门,拿了根棍子回来,狠狠的打了他一顿。那是记忆中母亲第一次打他。打完,母亲又哭了,哭得非常伤心。
后来,许诺再也没有爬过这棵树。
随着年岁的增长,许诺渐渐明白了母亲的伤心缘由是出于对失去自己的恐惧,明白母亲对现在这种生活的悲伤和绝望,明白了作为男孩子的自己是母亲唯一的寄托和希望,因为她在整个东昆仑举目无亲,却再也回不去人世间。
许诺明白,其实自己的母亲一直很想回到人世间,只是她已经回不去了。过去,父亲是母亲的全部世界,现在,自己已经成了母亲的全部世界。
后来,他救了展克师父。母亲是担心过的,看到他练功吃苦、看到他每天被摔打无数次,尤其是看到他被展克关在房间里洗髓的痛苦挣扎,母亲既害怕,又担心,却不敢阻止。
又过了一段时间,展克师父死了。而自己,已经洗髓成功脱胎换骨。
再后来,自己经常可以从不远处的山里面、河里面抓到一些肉质鲜嫩的妖兽,母亲每天都换着样子给他做汤补身子,却不知道,那些妖兽对于许诺最大的帮助是吸收它们的魂魄增长神魂之力。而这些妖兽的肉,最主要是许诺希望母亲多吃点,让母亲的身体好一些,再好一些……
可是每一天,他都会在自己的碗里,发现那几块最肥最鲜美的肉。
再后来,他十二岁了。他要上京都城的神殿去,需要行李需要衣物,母亲拿了这些年编制的一些东西去卖,几天了都没有卖出去,也没有换到需要的衣物,在东昆仑没有法力编制的东西,根本没有人会需要。
母亲是整个东昆仑唯一一个没有丝毫法力的人。她只是一个彻底的人类,一个普通的凡人,也许她在人世间并不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可是在东昆仑,在这个小城镇里面,作为世家之主的父亲在的时候,她有所依靠,但现在,她连生存都很困难。
母亲绝望的哭了。许诺说:“妈妈,我不需要行李衣物,一路睡那些免费的静室也不会有问题的,行李的事情,到了京都城再说来得及的。而且我听说神殿学院是有补助的,所以我不会有困难的。”
母亲只是流泪。但是到了许诺临走前,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路费,有了行李,衣服虽然是改小的,但是可以穿。
后来,许诺知道了,母亲去求助了许家,虽然回来的时候,母亲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眶更红了一点,许诺知道许家给了一些帮助,却不知道母亲受了怎样的嘲讽和屈辱。
再后来,他才知道,许家没有给予什么帮助,那些行李,是许家负责扔东西的杂役扔东西的时候,母亲远远的跟着,最后在城外的弃物堆里面捡回来的。弃物堆是城镇的人丢弃杂物的地方,一般一天都会烧一次,母亲就是趁着杂物没有被烧掉之前,悄悄的捡回来的。
那一刻,许诺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裂了,他和母亲说:“妈,你随我上京都城吧,咱们既然能在这个小城镇活下去,就一定能在京都城活下去。”
母亲却拒绝了。母亲说:“在这里呆惯了,再说,京都城那么贵,也许咱们随地搭个房子的地方都没有吧?所以,还是许诺你先去,等你在那边一切都好了,再回来接我吧。”
许诺最终还是按照母亲说的做了,他自己一个人踏上了京都城的道路。道路不难走,路上有免费的精舍可以住宿,也有吃的,一切还算顺利。大家知道他考上后就在六皇子的关照下进了神殿的图书馆做杂役弟子,却不知道他提前几天到了京都城,并且发现母亲是对的,他确实连搭个棚子的地方都找不到。
最后,他去了京都山,在山脚下的一棵树上,过了十来天。在第一天到的时候,他就目睹了一场修仙人和妖兽的斗争,在满天红云黑云之中,神殿的法师和看热闹的修士们飞天而来,他躲在树丛之中,也目睹了那些精彩的事情。他看着那些仙人和法师飞天而来,心中充满了羡慕,那时他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修仙人御器飞天,就在那一刻,过去的那些所有的“我要修仙,但是为什么修仙?”的念头都不见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所要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并不是要出人头地被人视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而是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修仙人。
然后,他如愿以偿的通过了神殿的测试,他成了神殿学院的学生,成了被老师们称赞的天才,成了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冰雪王子,成了学院未来预备招募的一个对象。
到此为止,一切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还要顺利。等到一年的学习结束,自己就可以返回家乡接到母亲,而那时候,自己凭着自己努力做杂役和平时攒下来的金叶子,也许已经可以在京都城的外六圈或者京都山下买个小院子,自己和母亲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头几个月,他都托人寄了一些金叶子回家,母亲的生活应该已经会好了很多了吧?
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许诺心想,不过是一年而已,自己就可以回家接母亲来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