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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沉眉看去,只见苏我日向双足展开立稳,太刀入鞘,过了片刻,等着酒帘至前,黑鞘一反,拔刀劈出“破!”一刀斩开酒水,气劲不止,竟然直直向萧衍而去。
“好!”萧衍赞了一声,却是立于原地,只叫众人看的心惊胆战。
“小心!”李川儿心中着急,“臭小子,还不还手?”
萧衍目光凛起,看准来者刀气将至,双指骤凝,全身气劲化一,大喝一声,应势点出.众人看的好不感叹,只见这刀气被萧衍玄冥玉虚一指点破尺许,将将容得一人避过。
“好!”苏我日向不免点头称赞。
“蓝袍小子!这可算第一招?”李川儿冷声问道。
“算,这一招破浪式,是我败了。”苏我日向豪气道。
“好小子,输赢了然心中,却又不执着。”广凉师看到这里,对这蓝袍刀客却是多了几分认可。
“破浪式?是这刀法名字么?”烛九尊也觉看得过瘾,笑道。
“不错,在下刀法名为六时七门。”苏我日向朗声道。
“六时七门?”哑儿皱着眉头,“好奇怪的名字。”
“不怪。”文德皇后缓缓道“所谓六时,《阿弥陀经》曾言,昼夜六时,天雨曼陀罗华。便是这时辰的意思。而这七门…”
“七门便指道家炼养术语,天、地、中、前、后、楼、房,分别为泥丸、尾闾、夹脊、明堂、玉枕、气管、心窝,称为人身七门。”广凉师接道。
“嗯,这刀法取名合佛道两家,那招破浪式的确不容小看。”文德皇后言道。
“六时七门?”烛九尊想了会,脱口问道“小子,取这名却是何解?”
杨天行沉思片刻,帮苏我日向回道“修刀剑者,招为次,意为中,心为上,这六时怕是指的是用刀者的心,六时如一,常在不灭,取佛法禅意。”
“不错!阁下竟然也懂这用刀之道!”苏我日向点头喊道。
“我用的剑,和你刀差的不远罢了。”杨天行笑了笑,接着道“所谓七门就更好解释了,人之七门皆是要穴重位,此刀法名曰七门,此七门既是人的七门也是天地七门,暗吞苍穹,取道法混元。”
“这小子对刀剑之意的感悟,连老夫都有所不及…”广凉师看着杨天行,想了片刻“他是阿婢的半个徒弟,当年阿婢单掌素剑千军难敌,倒也是正常。”
“好!没想到异乡还能遇见知我刀法之人,如若今后有机会,日向必将求得一战!”苏我日向好不赞叹,竟然在中原异乡遇见了知己武者。
“好小子!这一场还未打完,便想着下一场,可是个武痴!”烛九尊大笑道。
“老先生怎么知道我的称号?”苏我日向有些好奇。
“哦?莫非你真是武痴?”忽然两声人言同时响起,雅云阁后闪出两个人影,众人看去,只见二人身着书生衣袍,各自持着竹简,均是白发苍苍,好似五十有余。
“阿天,阿心,你两个臭小子,让老子好找!”烛九尊见了来人,一改之前面色,有些激动起来。
“这…”烛天有些尴尬,烛心接口道“我二人在阁后论这韩非子的书卷,却是耽误了一些时辰,还请兄长见谅。”话罢二人行了一礼。
“罢了罢了,今天老子来找你俩,便是喝酒的,不准和我提书,谁提,我揍谁屁股开花。”烛九尊笑道。
烛天苦笑摇头,对着兄长不羁性格颇是了解,“好,便依兄长!”烛心回道。
“这才像话!”烛九尊点了点头。
“大胖子刚刚说你叫武痴,却是真的?”萧衍对着苏我日向也是颇为好奇。
后者摇了摇头“我不叫武痴,我叫刀痴。”
“哦?”萧衍笑了笑,高声问道“刀痴,那你所用何刀?”
苏我日向自豪般双手捧起太刀,目中泛光,朗声道“修罗心!”
“修罗心?”萧衍听得皱起眉头,“修罗…”
烛九尊听了不免挠头,只觉这刀剑者的兵器都有些意思,当下问道“用剑的小子,他的刀叫修罗心,你的长短刃呢?”
“短刃轩辕。”杨天行谈起剑,也是正色道“长剑八荒。”
“轩辕、八荒?!”广凉师愣在当场,“莫非这小子用的是?”
文德皇后点了点头“百年不世神兵,独孤氏所铸。”
广凉师深吸一气“这幽谷第一任谷主便名独孤氏,听说也是一名铸剑的高人。”
“不错,便是她,当年北鲜卑的皇族遗孤。”文德皇后笑道。
“我曾听闻她一生铸了三把剑,紫素天尊、短刃轩辕、长剑八荒。”广凉师回忆道。
“不错!”杨天行高声回道“这三剑都在谷中,我去年剑心初成,才有资格用这两剑。”
“果不其然。”广凉师点头赞道“武者,腿、掌、刃、步,各通其一便可傲视天下,这小子倒是个天生用剑之人。”
“轩辕,八荒?”苏我日向好奇起来“以后定要向这用剑人讨教讨教。”
“喂!你刚刚说到你这刀叫修罗心,人家剑是百年神兵,那你的刀呢?”萧衍朗声笑道。
“我的刀是我师父铸的,没有什么几百年,只有三十年不到。”苏我日向虽然提起自己这刀来历普通,可是依然面露自豪神色,引的杨天行暗赞。
“修罗心么?”萧衍想了想,脱口道“修罗者,易怒好斗,骁勇善战,意为“果报”似天而非天之义。“
“不错!”苏我日向朗声回道“师父曾说此刀便是斩断“果报”之刃。”
“嗯。”萧衍虽然对那三把古剑很是敬畏,不过论这心性,还是更欣赏这把修罗心“好了!第一招已过,还请阁下出招,萧某绝不退避!”
“好!”苏我日向一刀拔出,也不再入鞘,他手腕一翻,刀刃向上,单步点出,破空上挑。众人只觉谷中似挂起一阵无名之风,啸声不止。
萧衍双目沉沉,识出对方这招刀劲所在,“却是风劲旋力?!”他心中一定,双足立稳,酒壶掷与空中,一指点破,双掌犹如摘星揽月,连续拍出九掌。酒水化形而去,却似不堪一击,在那刀风面前尽皆化去,“此人刀气之锐,不同凡响。”萧衍九掌使罢,最后右掌沉下,周身转了三圈,也取了旋劲,再出一掌。此掌汇聚九天若下百意千招,似有万般不同劲力,最后竟然破去对方刀气,还逼的苏我日向侧身避开半步。
“好!道长好掌法!”苏我日向赞道“这招乘风式也被破了。”
“乘风式?”萧衍点了点头“招如其名,取的好!”
“再看这分海式与断潮式!”苏我日向大喝一声,换成双手握刀,沉于腰间,两刀横扫而出,却又似一刀般前后绵绵不离。
“有趣。”萧衍运起眼力,仔细打量着对方刀气薄弱所在,“不在头也不在尾,似在这两招衔接之间。”他之前也用了这凌燕十观,看出对方破浪式的薄弱所在,这才使出玄冥玉虚指点破刀气,如今虽然已经识出七寸,却碍于刀劲逼人,无法入得其中。
“这小子,如何应对?”广凉师冷眉看着萧衍。
“萧…”哑儿掌心渗出汗水,心中狂跳不已。
“臭小子千万不能输啊。”李川儿也是担忧起来,赶忙看了自己母后一眼,似有求助之意。
“此人的功夫倒是不错,这十招便能看出他的境界如何。”文德皇后淡淡看着萧衍,思索着。
“小子!对方可是那风啊!”烛九尊似胡说八道,打趣道。
“风?”萧衍一愣,心中开明,“是了,风与无形,步法有形,我的招式皆是清风之境,步法也该如此。”他想罢,再思和广凉师过手情景,不免醍醐灌顶,悟透其中道理。萧衍当下信心涌起,“看我斗转星移!”大喝完,只见萧衍依然使出那七星步,几转身法向那刀气而去。
“臭小子,怎么不避反攻?”李川儿眉头越来越沉,哑儿也是咬着红唇,紧张不已。
“嗯?”广凉师看的一奇“这小子…”
“斗转星移?”文德皇后想了片刻,也不明白。
萧衍足下几点到了刀气之前,忽然闭上双目,任由神感领悟对方劲力,继而再出一步,竟然去了刀气之中,众人不免大惊,却只见这黑袍道士,步步踏点,繁星图位,斗转苍穹。
“嗯。”广凉师看得点头“这小子不枉老夫教他。”
萧衍此刻悟透这清风境界所在,心中的七星步位图已然打乱开来,成了这满天星辰一般的苍穹斗转,所到之处自成七星,所踏之地犹生银河,至此之后萧衍步法再也不被框在北斗七星之中,而是繁星银河般生生不息,步步天地任我行。
“好小子!斗转星移不虚此名!”烛九尊瞧出萧衍境界,大声赞道。
众人再看,只见萧衍双目紧闭,身处刀风中,却犹如闲庭漫步,或停或行,双掌轻扫沉挥,单指急点缓触,只把这两招刀风尽皆破去。
“这道士…”文德皇后看到这里,不免侧目打量了广凉师片刻,“莫非…”
“嗯?”苏我日向看的大惊,一改平日冷静面色,额头青筋暴怒,双手提刀稳于项上,继而五招连连,接着斩出。
“还来么?”萧衍悟透清风之形,信心大增,当下也不退避,反而点足奔去,再次入了对方五道刀劲之中。
“这小道士…好厉害…”甲一看的不禁汗颜,“犹如当年广凉师逼宫之时的气势。”
“看我破风、攀云、滴水、踏海、揽月、摘星、归元、空雷。”萧衍越斗越急,心性大开,只把那无招胜有招的九天若下掌化为实招,取了这招意无形,虚意合招的大成。
“好小子!”广凉师暗赞点“有形化无形,无意归有意。这掌法返璞归真,却是成了天下难得的绝学。”
萧衍八招掌法尽皆使出,斜步左移,右足轻点,大袖横扫,掌指交汇,已把苏我日向的五道刀劲搅的七零八落。众人最后只见萧衍身处这刀劲之中,双手合于胸前,气劲含在掌心,眨眼大喝一句“最后一式,看我九天若下!开!!!”萧衍叫罢,两掌外出扛鼎,双足入土三分,势成破海开山之形,不仅那五道刀劲散的无影无踪,连谷中崖石都应力而碎,山上鸟兽纷纷归去,最后一掌劲力沉沉,余音环绕山中,好似盘古开天地之声。
“好!”便是这文德皇后雍容仪态之人,都不免出声赞道“这少年已入清风大成。”
“不错。”烛九尊点头赞同“如若刚刚他用这套掌法和我过手,三百招内怕是难分高下。”
“什么?三百招?”烛天烛心闻言也是一惊,要知他们兄弟三人都是前朝旧臣,武功世家,自己二人当年便已是中原一顶一的高手,更别说自己兄长踏楼兰,行迦楼,观吐蕃,游大漠,纳天下武艺于一身,内功修为皆是世间少有。
“嗯。”广凉师欣慰点头“好小子!不愧是不得道门的传人。”
二女此刻看去,萧衍立在场上,沉眉微笑,双手负后,道袍飘扬,气势一改往前,平日里的七分沉着三分邪意中竟然多了几分正气。
“这萧衍…何事变得如此好看了?”李川儿看的忽然心头跳动几分,“他倒是和当初刚来流球时大有不同了…已然成了可靠的顶天男子。”
“萧…”哑儿看的双颊泛红,小手搓着衣角“萧哥哥可真好看…”
“萧衍道长好掌法!在下服了!”苏我日向点头肯定,对着面前男子生出敬畏之心。
“最后一招,还请指教!”萧衍单手反掌,面色自信,气势不凡,笑道。
“好,这最后一招,修罗十方,还请接好了!”苏我日向说完,把修罗心翻掌入鞘,单足踏前,压低腰身,竟和那破海式有些相同。
“嗯,这招却是刀意成心,和我的最后一式天元心剑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杨天行沉眉想到,要知他的一招天元心剑不仅是他全身内劲大成所集,还是他十余年剑意所生,如今看到这修罗十方的刀意,却是觉得熟悉。
“灭!”苏我日向忽然双目陡睁,一字喝出,这刀法却如破海式一般,横劈而出,激的谷中飞沙走石,劲风呼啸。可萧衍定睛一看,却是不免皱起眉头,“一刀合十意,一气灭十方,此招不愧称为修罗十方。”
广凉师看的点头暗赞“这一刀足可见此人刀意成心,荡却天地,东瀛居然也有此等高手…”
烛九尊却是摇了摇头“小道士怕是有些麻烦。”
“当心!”李川儿和哑儿同时出声提醒,二女互相握着葇夷,均是沉眉关切。
“不碍事!”萧衍笑了笑,闯进对方刀劲之中,九天若下掌尽皆使来,对方虽然只有一招,可是却连着数十道刀气,比前八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会如何应对?”文德皇后也是好奇,这苏我日向刀法取势不似中原常态,却又自成一道。
甲一和杨天行皆是沉眉不语,要知道这一刀不似前八招,受者非死即伤,难逃活路。
“好个修罗十方!刀劲延绵不绝!灭却天地众生!”萧衍破去八道气劲,却只觉对方刀气竟像活了一般,自生自息,更多出十道气劲。
“原来这才是此招的关隘!”萧衍想了片刻,左突右闪,避过连连刀风,双目转动开来,想要找出薄弱所在,“恩?”他一愣,只瞧见头顶一道劲风劈下,“这似最强的劲力,也是弱点所在。”他思了片刻,明白过来,当下左足点地,轻功跃起,双掌合道,沉沉拍出,于那劲风斗了六掌,堪堪破去。忽然周身一紧,只见其余刀风如闻号令,尽皆向他而去。萧衍一惊,赶忙在空中连转数圈,避过大部劲风,继而掌指急出,再破去剩余劲风。
“好!”甲一扶须赞道。
“嗯…”杨天行却沉眉不语,似有难言之处。
“小子,还没完呢。”烛九尊怪笑一句。
广凉师也点了点头,并没有认为萧衍已然胜出。
“嗯…”萧衍也觉得似乎还有什么藏在身前,他抬头望去,只见砂石漫漫,扑面而来,双目竟然看不清之后乃何物,可是神通感悟,必有一道刀气藏在之后,此刻自己身处半空,又使出十余招,已然无处借力,只怕要着了道。
“臭小子!当心!”李川儿心急喊道,步法急转,想要赶去帮忙,可是忽然腰间无力,抬头望去,文德皇后伸手点来,却是治住自己穴道,“母后,你…”
“别急,且看这小子如何应对。”文德皇后看了萧衍九天若下掌法,心知此人境界已入清风,就算这招避不开,也不会丢掉性命,如若因此输了,不论烛九尊还是川儿都不会让他赴约自戕。
萧衍此刻身处难境,心知虽然可以避开这砂石劲风,可难免不会伤了分毫,要知这场打赌却是约定分毫为注。
“有些难办…”萧衍想着忽然忆起什么,当下也不再出招式,仅凭借身法绕开砂石,向旁边避去。
“躲不掉。”杨天行知道此招厉害,连连摇头。
“他莫非想侥幸试试?”广凉师也是奇怪。
萧衍身在局中,自知道砂石之后那一道劲风势成劈天,无法轻易躲过,何况自己在空中已然陷入困境,运起轻功也只是饮鸩止渴。
众人看的难免不替他捏了把汗。
“只能如此了。”萧衍心头思了片刻,“我此刻落地,刀劲必然随后而至,实在没有时间闪躲…”
苏我日向看着萧衍在空中又转了两道,却是摇了摇头。
广凉师此刻双目微闭,沉眉打量这阵中男子,“咦?”只见萧衍轻功转罢,将要落地之时,刀气已至,他赶忙左手袖袍一舞,黒木断刀随劲入地,接着右足一踏,点上而起,苏我日向最后一道刀风应时而过,斩断黒木,萧衍却借力堪堪侧身躲过一劫。
“好小子!”烛九尊高声赞道“武功不差,脑子也不笨。”
广凉师点了点头,也是佩服。
“川儿,你这手下不仅武艺高强,心思也是机敏。”文德皇后赞道。
“他…”李川儿见自己母亲淡淡打量着自己,只怕露出端倪,娇嗔道“他便是的讨巧的小子…”
“萧哥哥…”哑儿瞧得心头一悦,拍手叫好“萧哥哥真厉害。”
“承让了。”萧衍叹了口气,却有些胜之不武,毕竟自己曾言不会避让,如今最后一招却躲过半式。
“是我输了…”苏我日向叹了口气,可豪气不减,朗声道“阁下拿了我的人头,还请带着修罗心还回东瀛仓座的府邸。”话罢,反手提刀,似要自刎。
“慢!”文登皇后此刻起身,缓缓道“你报仇的心,本宫可以理解,不过为何非要定这十招为约,又为何以生死为注?”
广凉师也点了点头“一般复仇,皆是杀人了事,却没有见过如此这般磊落的行径。”
萧衍直觉自己胜之不武,也是高声问道“阁下还请言明真相,我也不明白,那石川麻吕奸贼一个,为何值得你一个磊落刀客付出性命?”
苏我日向好似未闻,右步略沉,一刀反劈额头而去。
“嗯?”烛九尊早就知道这厮是个固执的人,当下手掌急出,石子随劲而走,虽不能点断对方修罗宝刀,可也让这一劈偏斜而去,落了个空。
烛天烛心见着自己大哥出招救人,也是会意,当下身法急转到了苏我日向身前,出手制止。
“还请兄台言明事实。”烛天沉声道,烛心点了点头“那石川麻吕我也有所耳闻,听闻他在东瀛争权失败后,逃到了寇岛,整日以打家劫舍,抢夺商船为业,却是个海寇贼人。阁下武艺不凡,为人磊落,如此丢了性命实在不值…”
苏我日向却是不为所动,闭目不语。
“你…你那刀…刀叫修罗心,却还是果报之刃…你不说清,怕…怕是污了刀名…”哑儿也不知怎的,鼓起勇气问道。
“这丫头…”李川儿也是呆住,竟不知这女子还有如此见识。
苏我日向闻言一怔,缓缓开眼,叹气道“姑娘说得不错…”他口音夹杂异乡味道,听着有些奇怪。
“还请言明。”文德皇后语气带着敬意,朗声道。
苏我日向再叹一气,这才道出事实。原来他们苏我一族本是东瀛皇亲国戚,苏我石川麻吕是他一母同出的兄长,当初族中争权夺利,互相陷害,二人被迫流落街头八年。那时苏我日向还是个六岁的孩子,便是兄长石川麻吕把他一手养大,最后平复冤情,二人得以还家。可随着年月过去,二人长大之后却赶上了朝中动乱,石川麻吕几年族中生活养成了心思机敏,为人狡诈的性子,随后设计杀害苏我本家三十余人确立了自己继承者的地位,还因此囚禁了苏我日向。最让苏我日向深为寒心的是石川麻吕连亲生母亲都不放过。等自己逃出牢笼,随之抛去贵族身份,入了深山,拜在一位名叫仓座的老人家门下学习刀法。之后五年,苏我入鹿的政权被里应外合推翻,苏我石川麻吕也逃到了寇岛占海为王,多行不义之事。苏我日向深知这位兄长多年来变化,石川麻吕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兄长,已经被权利财富蒙蔽了心智。于是苏我日向武功大成后,本想去寇岛和他兄长做个了断,谁知竟被萧衍和楚羽生抢先一步杀了后者。苏我日向当时心情复杂,他本想劝说兄长回头是岸,否则便一命抵一命,也算了了这恶事。可是等他到了寇岛,却发现石川麻吕早已死了数月,他心中矛盾不堪,为石川麻吕报仇之心,对石川麻吕憎恶之心,尽皆涌上心头。所以这才奔赴中原,想找到杀害兄长之人,无论如何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奇怪。”杨天行有些不明白“你竟然也有杀这苏我石川麻吕的意图,为何要为难萧衍?”
“小子愚笨。”烛九尊拍了拍草鞋道“他本就是石川麻吕养大,后者却为了权势杀害了他的亲人和母亲,只怕爱中有憎,恨意难决。”
“所以你想找到这杀害石川麻吕的道士?”广凉师沉眉问道。
“不错,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做个了断。”苏我日向点头道。
“混账!”李川儿听到此处好不生气“实在混账至极,那石川麻吕罪有应得,你还想给他报仇?”
苏我日向摇了摇头,文德皇后接道“川儿不要急,我瞧这人也不似恶人。”后者笑了笑“我和道长作这十招赌约却是半真半假。”
“怎么说?”李川儿傲气问道。
“如若我赢了,肯定不会逼迫道长自尽。”苏我日向言道。
“因为你胜了我,便如亲手杀死石川麻吕一般,也算做个了结。”萧衍替他说道。
“不错,兄长多行不义,实在难逃天谴。”苏我日向摇了摇头。
“那如若你输了呢?”李川儿言语逼人,再问道。
“丫头何必多问?”烛九尊笑了笑“刚刚这傻小子不就要自戕了么?”
李川儿听了有些不服气“谁知道是不是他装模作样…”
“我看不像…”哑儿偷偷说了一句。李川儿瞧了她一言“妹妹说不像么…”她有了台阶,脱口道“那我信妹妹。”哑儿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这俩丫头。”萧衍只觉有趣,摇头笑着。
“你的确死意已决,怕是为了求个解脱,也算还了石川麻吕的养育之恩。”广凉师长叹道。
“不错。”苏我日向点了点头,朗声道,豪气不减。
“好!”萧衍只觉这人心头所念,尽皆付诸行动,却又光明磊落,不落下成,心中佩服起来,“那今天谁输谁赢?”
文德皇后听他问话,眉头一皱“这小子莫非想逼死这倭人?”
“你。”苏我日向高声道。
“好!”萧衍点了点头“那你这命,便是我的了。”
苏我日向闻言一愣,片刻后点了头“不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文德皇后有些不悦,只怕这道士是个心性不良之人。
“别急。”广凉师心知萧衍性格,摆了摆手“再看看。”
“那…”萧衍想了片刻“我要你老死,你可做得到?”
众人闻言大惊,哑儿欣喜般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萧哥哥是个好人…”
“臭小子,刷什么帅。”李川儿恨恨两声,可也对萧衍心胸佩服起来。
“这道士…”文德皇后听出话中深意,不免点头欣慰“川儿倒是寻到了一个好男子。”
苏我日向听了愣在原地,久久不知如何言语“老…老死?”
“有趣,这小子,有趣的紧。”烛九尊闻言大声笑了起来“好!天底下又多了个人!”
烛天烛心不免点头,对这黑袍小道心生敬意。
萧衍解释道“你与我比武,无非两点。第一,胜了便如亲手杀死石川麻吕为世间除害,是为大义。第二,败了也是还了兄长的养育之恩,是为恩情。虽然想法取巧,可你打开始便没有取我性命的想法,我从你最后一刀修罗十方中就能感到你留有余力,然而我不死,便是你亡,你能舍己为人,求大义报恩情,当时世间难得的好汉。”他说到这里笑了笑“这样的好汉怎么能死在我萧衍的手上?我萧衍不杀有情有义之人!”
“好!”甲一扶须赞道“这小子说得好。”
“不错。”杨天行也是点头。
“好萧衍!”李川儿也觉得面前男子通情达理,心胸开阔。
“多…”苏我日向没想到对方能道出自己心中所思“多谢萧道长…”
“不必了,还请你记住,你得老死。”萧衍笑了笑,身法一转,到了李川儿身边,淡淡对文德皇后行了一礼,转头对女子道“川儿,现在时辰不早了,明日便是将军府出师大会之时,走吧。令尊竟然安好无恙,以后再来拜访也是不晚。”
李川儿心中也是知道这出师大会不去不行,可是她刚遇母亲见面,还是难舍难分“娘…那儿臣…”
文德皇后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女儿。
“萧哥哥…姐姐才见到她娘…”哑儿担心李川儿心有不舍,急忙道“要不我们再待一会?”
萧衍眉色稍沉“现在赶回去,怕是已到旁晚,明日一早便要入将军府,如何来得及?”
“那…”哑儿还想着如何让李川儿多留一会,心中思量起来。
“不必了。”李川儿见着自己母后也不说话,只是深意般看着自己,当下心中明了“儿臣明日要接旨出征突厥,母后多保重,告辞了。”
文德皇后点了点头,也起身回了阁中。
“明日你们便出征突厥么?”广凉师问道。
“不错,莫非老先生要回吐谷浑调兵么?这可是攻我大唐的好时机。”李川儿打趣道。
“是么?”广凉师笑了笑“你们出征在外,几个王爷难免不互相…”他言着向文德皇后背影看去,心中沉沉“阿婢,你放任儿子互相争斗便是为了大唐么?却也苦了你了…”他看着女子,只觉得后者步伐缓缓,虽然心中信念已决,却还是生出悲凉之意。
“身为国母,实在不是件好事。”烛九尊也不知怎的,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接着对烛天烛心道“阿天,阿心,走,陪老子喝酒去,都三年不见了,今天可不许提文人酸袋。”
烛天烛心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好。”烛九尊笑了几声“诸位,老子就不陪你们了,喝酒去了。”言罢三人往山下走去。
“老先生走好。”杨天行拱手行礼,甲一也点了点头,“小子,丙三被你点穴在何处?”
苏我日向笑了笑“在那望幽楼中,不碍事,掌柜老先生定然已经把他救下。”
“嗯。”甲一满意点头“多谢小子了。”后者回了一礼。
“走吧。”李川儿送过母亲,折扇沉沉握在手中,双目灼灼,盯着萧衍“明日便是出征大会,我二皇子可不能晚到。”
“不错。”萧衍点头,从她眼中看出无比坚定的信念。
言罢,李川儿带着萧衍哑儿,行出雅云阁。
“萧衍道长!”苏我日向赶忙追了上来。
“何事?”萧衍一愣。
“我…”苏我日向挠了挠头“我真的可以走么?”
“你不走莫非跟我们走?”萧衍笑骂道,“竟然你兄长为害寇岛多时,而你也是苏我家族的人,你不如登岛劝你们族人回东瀛罢了,毕竟是家…”说到家一字,萧衍似乎有些触动。
“好!”苏我日向也觉得有理,当下抱拳一礼,“后会有期!”继而身形闪去,失了踪迹。
“萧衍你也是笨蛋么?”李川儿等苏我日向走后,笑道。
“嗯?”后者不明白,哑儿也是睁着大眼睛好奇。
“那些苏我族人都是争权后的落败者,回去不是死路一条么?”李川儿冷冷道。
“不会,苏我族人麾下千人,东瀛如果杀了他们,以后怕是不得民心。”萧衍言道。
“有可能,不过难言。”李川儿点了点头,不再争论,随后往谷后走去,“萧衍。”
“少主有何吩咐?”
“除非我平了天下,给母后一个交代,否则绝不再入这幽谷。”
“为何?”
“你没看到母后临走前一言不发么?”
“她怕是舍不得。”
“非也,那是母后心意已决,除非几个儿子决出胜负,否则她也不会再见我。”
“怎么说?”
“她既是我们的母亲,也是天下人的母亲,儿女相残自然不忍相见,可是天下大乱呢?”
“原来如此…”
二人带着哑儿你言我语,缓缓行出谷去…
雅韵阁旁,广凉师一人孤立门外。
“阿婢,你今日着这凤袍见我,便是让我知道身份之隔么?”他笑了笑“罢了,老夫也只是想见见你而已,快二十年了吧?你还好便成,再会了。”他自言两句,灰袍洒脱,身影模糊,片刻消失在阁前…